“……呵呵。”曲臣源怪异地笑了一声,眯起眼,眼尾却下垂,配上一头火红的头发,看起来像个滑稽的小丑,“是,这是对的,理智告诉你,告诉我,告诉所有人,这是对的,你们胜利了,可是感情呢?我对她的喜欢和爱又算得了什么?”
季玺原本挺直着后背端坐着,这会儿却完完全全地僵住了。
手腕上硬邦邦的手铐膈着他,此时那种冰冷的金属触感突然尖利起来,他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铁链发出一声清脆的震动声,那根铁链连着他和炎一的手腕。
被镣铐束缚住的地方变得滚烫起来,好像一团火烧进了心里,让他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季玺茫然地生出一个疑问。
这就是喜欢吗?这就是爱吗?
从小到大,季玺被以最严厉的标准培养长大,那些“正确”的教条是根深蒂固地流淌在血液里的,就好像他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会保持挺拔端正的坐姿和站姿,是一种经年累月教养下的习惯和本能。
也是他刻在骨子里的傲慢。
他是不被允许犯错的。
季玺小扇子般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落下一小块黯淡的弧形阴影,他的余光下意识地移到了身旁一言不发的炎一身上,好像是在期待他能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给他一个最标准的解答。
然而,这一次,男人如坚硬的磐石般沉默着,他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听到,又或许在思考什么别的事,总之季玺偷偷摸摸地瞄了他好几眼,他都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安静极了,仿佛自己真的只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保镖。
他什么都没说。
季玺茫然道:“可是就算你成全了自己和晚樱的感情,你却也伤害了所有其他人的感情,对你抱有期待的妻子、家人,也违反了契约精神。”
“你真的完全不懂。”曲臣源幽幽道,目光几乎要将季玺整个人都洞穿,他苦恼无比地说,“你不明白,即使完全是错的,你还是会义无反顾爱上一个错误的人。”
“……人就是这样可悲而卑劣的生物。”
第74章 您俩玩儿角色扮演呢
他笑了笑:“我祝愿你也会有这么一天的,才能感同身受我的体会。”
“你会知道,那个人带给你的满足和快乐,是其他任何东西都无法匹敌的,理智、家族、契约在她面前都不堪一击,你心中只会存在一个想法,就是义无反顾地拥抱那具火热的身体,直至世界的尽头。”
季玺不合时宜地再次想到,他不去写诗真是可惜了。
随随便便就能吐出来一大堆文绉绉的句子,季玺自诩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到。
他们这场关于哲学与家庭纠纷的谈话被一声突兀的开门声打断。
那个拽着银钩人又来了,这已经是季玺今天第三次看到他了,这一次,他身后拖着一个长相阴沉的男人,他的头发很长,约摸很长时间没剪了,黑色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很小的揪,刘海几乎要垂到眼下。
他沉默地被拖进来,全程不挣不动,非常配合。
整个房间一共就四张床位,这意味着所有人都到齐了,刚进门的这人是最后一位。
持着银钩的军官将他们的手铐一一解开,季玺赶紧趁机甩了甩僵硬酸疼的手腕。
两圈红印很清晰地印在雪白的皮肤上。
“我叫楚磷,担任你们的长官之一。”那军官用毫无波澜的声音道,“接下来,我为你们讲解一些这里的行为基本守则,请注意听好,我只说一遍,任何我提到过的内容,之后不会再作解答,这是对彼此时间的浪费。”
他用淡漠的目光依次扫视过房间内的四人。
“首先,你们会在这里呆一个月的时间,根据 ‘精英学校计划’安排,前三个礼拜,你们只是见习学员,并没有正式参加 ‘计划’的资格。”
他一上来就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在场的人却没有产生任何惊讶的反应,只有季玺内心稍微诧异了一下。
“这三个礼拜中,你们将在这个封闭的军事训练营中完成指定项目。”楚磷淡淡地道,“通过一些非常简单的磨练。”
他在“非常简单”这四个字上加了重音。
季玺甚至能提前感受到他的鄙夷和不屑。
“随后……”他缓慢而清晰地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在最后一个礼拜,你们需要正式进行筛选,或者……淘汰。”
季玺垂在身侧的手轻轻地抽了一下。
他怎么感觉,这话这么的不怀好意呢。
下一秒,楚磷用他依旧如同机器人一般毫无起伏的话音补充道:“筛选过程中,劣等品将被淘汰清除,优胜者则可以获得丰厚奖励。”
季玺心神一凛。
他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这最后一个礼拜……将是一场残酷的乱斗。
季玺不知怎么的就想到末日爆发后起初最混乱的几年,那时尚未建立起秩序的人类社会完全奉行的就是这么一套生存法则。
他们不仅要在科技尚且不够发达的情况下面对随处可见的畸变人,而且还要和同伴争抢为数不多的珍贵物资,于是理所当然的,弱肉强食的乱战时期开始了。
那是大约几十年前,基地还没有建成时,那个时代的人类就像丛林里的野兽。
季玺小时候在课本里学过这一段,书上非常贴心地附了几张照片,好让读者切身形象地感受当时的情景。照片被精心构造的一明一暗的光影分成泾渭分明的两块,明亮的地方,满地都是散落的药品和塑料包装的食物,许多人蹲在地上疯抢,脸上满是贪婪与欣喜,而照片另一边阴暗的角落里,更多被开膛破肚的人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肠子和血流得到处都是。
他对那副照片印象很深,那是对他童年冲击非常大的画面,他本能地感到生理上的反胃。
他不敢想象自己活在那个时代会发生什么。
也许很快就会死掉,他想,用书上的话讲,自己并不是个善于生存的优质人类,所以理所应当会被淘汰。
“我要讲解的内容就是这些,接下来请呆在房间内,不要擅自行动,晚饭的时候会有人来通知你们。”楚磷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摇了摇头,楚磷就离开了,他临走时不忘把房门锁上。
季玺提前观察过他们房间的构造,正对门的唯一一扇窗户被铁栅栏牢牢拦住,两面墙摆着上下床,中间是桌椅,门的另一边是一个不足十平的卫浴间,里面只留下一个钉死的通风口。
换言之,他们除了老老实实地呆着,也干不了别的。
曲臣源推了推一旁扎着个辫子的青年,他看起来似乎有些不自在,从进门后就肢体僵硬地站在一边,一句话都不说。
“哎。”曲臣源自来熟地指了指对面的季玺和炎一,“我叫曲臣源,那是陆喜还有他的保镖,这位小兄弟,你也介绍一下呗?”
青年沉默了片刻,挤出几个字:“秦争。”
他的声音很哑,无端带着一种近乎凉薄的质感,说话时就好像冰片擦碰发出的声音。
“哦。”曲臣源问,“哪个争啊?”
“争夺的争。”
青年显然不是一个善于聊天的人,动不动两句话就把曲臣源这个话痨堵得差点接不下去了。
“行。”曲臣源笑了笑,道,“那多多关照哈。”
“你住上铺还是我住上铺?”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对面那张床肯定是给陆喜和他保镖了,咱们两个孤家寡人分配一下呗?”
秦争用毫无波动的眼神扫了扫曲臣源的表情,自发地爬上了上铺。
“哟,秦兄善解人意啊,谢谢啦!”曲臣源道,“不是我不想住上铺,你瞧,我这体型,爬上爬下地多吃力,万一哪天晚上脑子不清醒,起夜的时候从上面掉下来可就不好啦……”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房间里剩余的三个人皆是沉默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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