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成器灵,那便不再是人,而是器具。
宁乘风理直气壮道:“后天刀灵也是人,成千上万年待在一处不闷吗?刀灵不生不灭,没有实体,他如果想吃东西了怎么办?他想成家生子怎么办?如果他很讨厌自己的主人想换一个又该怎么办?”
褚峻:“…………”
这些问题实在幼稚且没回答的必要,他抬脚便走。
宁乘风往后蹦了两下伸出胳膊拦住他,笑眯眯道:“褚掌教答不出来恼羞成怒了?还是生气啦?”
褚峻觉得他甚是聒噪,抬手点在了他眉心,将他定在了原地,“等我知道便告诉你。”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你先给我解开这定身咒!”宁乘风在他身后喊:“褚掌教!褚峻!姓褚的——”
那天晚上,他破天荒地没有修炼,在藏书阁翻了一夜的书,却依旧无果。
——
小孩的身体缓缓落在了石头上。
褚峻和宁不为走过去,便见崔元白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愣了许久,伸手指着天空,“……云。”
他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见过白白的云了。
宁不为原本正弯着腰看他,见他指着云,还当那云有什么稀奇,转头去看,下一瞬就被两根软乎乎的小胳膊搂住了脖子,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肩膀上传来一片温热的濡湿。
宁不为叹了口气,伸手将小孩抱了起来,任由他搂着自己的脖子,对褚峻比口型,一脸头疼,‘哭了。’
宁修只会大哭,不出点声都觉得对不起自己那点泪,有时候还只打雷不下雨,江一正冯子章两个小傻子只会被吓得嗷嗷哭,他还是头一次见哭都不出声的小孩。
褚峻微微一笑。
宁不为瞪他。
两个人正用眼神交流,突然一阵强劲的威压扩散而来,褚峻神色一肃,将宁不为要拔刀的手按下。
十几个绛衣修士御剑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其中一人道:“师父,就是这二人!我守这紫炎刀九天九夜,好不容易等它结界松动,他们上来便抢!”
是之前被褚峻用威压吓跑地化神修士,原来是去搬援兵去了。
想来也是,紫炎刀这般灵宝,不管是藏海楼还是王家都不会想放过,也不知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这紫炎刀应该是归了藏海楼桑家。
不过宁不为才不管这些,这雨眠山秘境又没烙上藏海楼和王家的家纹,不过是仗着他们势大将这秘境霸占而已,说得倒是冠冕堂皇。
一青年从人群中走出来,对宁不为和褚峻道:“二位道友,这紫炎刀是我藏海楼之物,还请交还。”
崔元白脸上还挂着泪,转头看着一群陌生的修士,又听他们要紫炎刀,吓得使劲搂住了宁不为的脖子,嘴唇发白,硬生生将眼泪忍了回去,“父、父亲,欢欢听话,不要丢了我。”
也不知崔成泓那个渣滓还干过什么,只是见几个生人,便将他吓成这般模样。
宁不为伸手拍了拍他的背,目光不善地盯着那修士,褚峻却按住他的手背,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宁不为挑眉,拇指摩挲了一下他的手,便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神色一僵,得意地勾了勾嘴角。
正在此时,天边又有十几道流光飞来,有人朗声大笑:“桑田,这紫炎刀何时成了你们藏海楼的了!我还在此守了十天十夜呢!”
话音落,便见一群蓝衫修士飘然而落。
王家的人。
宁不为挑眉,原来是没协商好。
“王皓轩,你莫要欺人太甚!”桑田冷声道:“当初王家和藏海楼说好,珍珑棋和天涛尺归你们王家,紫炎刀归藏海楼!”
王皓轩笑道:“可现如今珍珑棋和天涛尺都被你们藏海楼独吞,还好意思再要紫炎刀?”
“血口喷人!”桑田面带怒意,“你们没本事护住自己的东西还敢来污蔑我们!”
“说得好像你们护住了紫炎刀一样,还不是落进了别人手里!”王皓轩嗤笑。
桑田对宁不为和褚峻道:“劝你们最好快把紫炎刀交出来!否则就是同整个藏海楼作对!”
“呵,你们若是交给藏海楼,那便是和我们王家过不去!”王皓轩也来者不善。
“看来我们与这紫炎刀无缘。”褚峻面不改色道:“既如此,便由你们自定归属。”
话音落,漆黑的宽刀破水而出,掀起了巨大的水浪,褚峻一挥袖,带着宁不为和崔元白便化作了一道流光飞向天际。
藏海楼的人要去追,却被桑田喝止,“先夺刀!”
王皓轩同样对紫炎刀势在必得,双方人马顿时大打出手,无暇顾及逃走的褚峻几人。
宁不为落地,戏谑道:“你知道王家的人要来?”
“嗯。”褚峻点头。
“没想到你这般清正端方的人物也会耍计谋。”宁不为故作惊讶。
褚峻沉默片刻,“谁同你说我清正端方?”
宁不为:“……大概是你长得比较像。”
褚峻彻底沉默,不过看起来更像是有点郁闷。
崔元白趴在宁不为的肩膀上,好奇地看着周围的景色,安静地像个挂件,被宁不为放到地上的时候也不哭不闹,他本就瘦弱,五岁的孩童看起来像是三四岁,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是褚峻随手裁的,稍微有些大,挂在身上空荡荡的。
不过他看起来很开心,对周围的景色很好奇,却又谨慎地不敢走远,乖巧地站在他们两个身边,安安静静。
兴致勃勃取刀,结果不仅刀没取成,还白捡了个孩子,宁不为也郁闷。
“小孩,有想去的地方吗?”宁不为瘫着张脸问。
崔元白茫然地摇摇头,却下意识地抓住了旁边褚峻的袖子,小声道:“我可以变成刀……帮你们打跑坏人。”
虽然他已经化形为人,但本体还是紫炎刀,只不过褚峻和宁不为帮他变成了一把独立无须认主的刀,甚至可以和寻常孩童一样长大。
宁不为饶有趣味地盯着他,“我就是坏人。”
“你是好人。”崔元白摇摇头,目光带着希冀,“你能当我父亲吗?”
他给自己吃了点心,没把他祭刀,还带他和母亲去看花灯,刚刚也没有把自己丢掉,更没有训斥他,是个很好很好的父亲。
宁不为:“…………”
他决定祸水东引,指着褚峻道:“我看他很适合当你父亲。”
崔元白仰头看向褚峻,对着那张他见过的最好看的脸冥思苦想半晌,轻轻拽了拽褚峻的袖子,小声道:“你当娘好不好?”
“哈哈哈哈!”宁不为顿时一阵狂笑。
褚峻:“…………”
想戴面具。
宁不为正无情的嘲笑,接着怀里就被塞了个崔元白。
三人没在此处逗留太久,很快就回到了之前即墨鸿彩等人待着的地方,这几个青丹宗的弟子倒也实诚,褚峻让他们等,他们便连地方都没挪一下。
“你们终于回来了。”即墨鸿彩险些喜极而泣,目光落在崔元白身上愣了一下,“这孩子是……”
“他儿子。”宁不为轻飘飘道。
即墨鸿彩眼里的光逐渐熄灭,不可置信道:“儿、儿子!?褚道友原来已经有道侣了?”
褚峻不置可否,崔元白许久未见生人,方才见藏海楼和王家的人吓得抱着宁不为的脖子不放,这会见到即墨鸿彩便就近抱住了褚峻的腿,躲到了他身后,小脸严肃紧绷,褚峻脸上向来没什么表情,这般一看,更像父子俩了。
即墨鸿彩仿佛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
无时宗一见峰。
大黄趴在地上晒太阳,悠哉悠哉摇着尾巴,自从它变回原型发现这院子能盛开自己之后,就不愿意委屈自己变回小奶狗了。
江一正和冯子章正襟危坐,看着传说中的万玄院院长郝诤,神色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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