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请教前辈姓名?”
“俊美的俊?”
“啧,我当然是逃课……”
“你偷溜进来我也不会告发你,你方才那招叫什么?”
“能教我吗?我拜你为师!”
“这怎么潦草了?你救了我,救命之恩,因果最深。”
“你来浮罗秘境找什么?需不需要我帮忙?”
“长什么样?你同我仔细描述一下,说不定我就知道了!”
褚峻听得脑子疼,他身上杀气和血腥气重,众人都避之不及,鲜少有人靠近,更不用说如此聒噪不怕死,偏偏对方毫无所觉,一个劲地问问题。
他一开始还耐着性子回答,后面便不耐烦了,不等少年反应过来,便将人给送回了万玄院,同郝诤传音道:“把宁乘风看好。”
郝诤本就担心他一个不耐烦将宁乘风给杀了,这下见他们在浮罗秘境碰上更是吓得不轻,宁乘风回去自然少不得挨训。
褚峻找了半天也一无所获,便回万玄院的藏书阁准备再看看那本古籍,谁知就是出去和无时宗传个信的功夫,他放在书架上的书便被人拿在了手里。
少年站在书架前低头看着手里的书,马尾散落在颈间,坠着玉石的发带不慎挂在了耳朵上,一身红衣在灯下灼灼欲燃。
他走到对方身后,这小少爷都毫无察觉,他伸手将那本书拿回来,宁乘风猛地抬头,震惊地瞪圆了眼睛,“你怎么在这里?”
褚峻见他这副模样,竟鬼使神差地觉得有趣,“你现在该在自省阁抄书。”
小少爷果然炸毛,气呼呼的瞪他,“你管我!”
褚峻不紧不慢地将书合上,“明日起便由我教你们剑法。”
果不其然,宁乘风看起来更生气了,后面直接同他动起了手。
褚峻轻而易举就将他按在了地上,手卡在他温热的脖颈上,只需稍稍用力,就能捏死他,也无需再担心命劫之事。
他手上稍稍用力,宁乘风便疼得闷哼了一声,当初给他拓海塑骨时,他也是这般极其怕疼,只会跟小病猫一样哼哼。
褚峻手上的力道一转,将人给提起来。
少年气鼓鼓地盘腿坐在地上,疼得眼睛微微发红,愤愤地瞪着他,却毫无威慑力,甚至看着有点可怜。
褚峻说:“你别哭。”
他会杀人,但是不会哄孩子。
“我没有!你明天才教我们!今天你管不着!”宁乘风的眼睛更红了,像是恼羞成怒,“褚峻,你给我等着!”
褚峻目光无奈,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下不去手。
他以为自己将这小少爷惹恼了,谁知第二天一早刚打开门,就被一堆七零八碎的东西给挡了个严实。
符篆丹药灵植法宝法衣……甚至还有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他从那盛包子的纸盒上拽下个纸条,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大字:还你的救命之恩。
七零八碎加起来都不如他半根红木值钱。
褚峻将这些东西收起来,不是很理解这小少爷的想法。
第一天上课,宁乘风当众起哄扰乱秩序,被他轰了出去。
第二天上课,宁乘风试图摘他脸上的面具,被他轰了出去。
第三天上课,宁乘风在抄的剑谱上画鬼脸,被他轰了出去。
第四天上课……
褚峻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可以皮到这种程度,明明其他人看见他避如蛇蝎,恨不得离他三丈远,他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将人吓得面色发白。
宁乘风不仅不怕,还上赶着往上凑。
这日休沐,他刚推开门,就见宁乘风趴在窗户上冲他招手,笑眯眯道:“褚掌教早啊。”
骄阳初升,晨风徐徐,这笑容甚至比阳光还要再灿烂上三分。
褚峻却只觉得有些头疼,很显然宁乘风又不肯老实了,他看了对方一眼,“今日休沐。”
“我知道今日休沐才来的。”宁乘风伸手撑住窗沿,一个利落地翻身就跳了进来,半点不把自己当外人,像只骄傲的小猫四处巡视。“啧啧,褚掌教,你这房间可真是泛善可陈,平平无奇。”
褚峻正准备将他丢出去,却见宁乘风直接趴在了卧榻的桌子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今天我心情不好,咱们先休战。”
褚峻:“…………”
这过家家般幼稚的言论,他还不至于和个小孩一般见识——虽然有时候确实很恼人。
这祖宗趴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你找到浮罗花了吗?”
“没有。”褚峻将窗户关上,但这样一来很有准备杀人灭口的嫌疑,最近由于宁乘风总来招惹他,搞得郝诤心惊胆战,生怕他一个不耐烦就杀了这小祖宗破命劫。
褚峻想了想,又将窗户打开。
“我就说你肯定找不到。”宁不为又打了个哈欠。
褚峻看他眼下淡淡的青黑,问道:“昨晚做什么去了?”
宁乘风嘟囔道:“吵架……”
他在那里愤愤不平地嘀咕,大概又和他那两个朋友闹了什么矛盾,通常用不了半天三个人又能好得穿一条裤子,这次大概吵得厉害,竟然被逼得往他房间里蹿。
宁乘风拽过榻上的毯子往身上一裹,将自己滚成了个蚕蛹,“褚掌教,借你的榻睡个觉。”
不等褚峻拒绝,就两眼一闭睡了过去。
褚峻:“…………”
晨风微凉,他又伸手将窗户关严实,走到榻前,居高临下看着熟睡过去的宁乘风。
或许是因为从小被娇宠着长大,敢孤身一人进狼窝,也敢毫无防备地在他眼皮底下酣睡。
平时张牙舞爪半刻都不肯消停,睡过去之后看着竟意外的乖巧。
他本来打算今天再去趟浮罗秘境,被宁乘风这么霸道的强行拜访,便突然没了去探宝的兴致,自行打起坐来。
自从道心尽毁,他对灵力的感触大不如前,但又因为他的灵力至阳至刚,对某些阴邪之气格外敏锐,一股诡异的气息若有若无地在他身边盘旋,褚峻猛地睁开了眼睛。
周围一切如常,除了正在榻上睡觉的宁乘风。
他眉间青玉色的九叶莲家纹若隐若现,整个人都冷汗津津蜷在一处,难受到无意识的哼唧。
褚峻拽过他的手给他把脉,宁乘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他,眼中的红色一闪而过。
不是梦魇,倒像是心魔入体即将走火入魔的征兆。
可等他再细看,那股诡异的气息又突然消失不见。
宁乘风大概难受得厉害,裹在身上的毯子被他扯得乱七八糟,挣扎着想要离开远一些。
褚峻伸手捏住了他的后脖颈注入一些灵力,便见他侧颈浮现出黑色的纹路,目光一凝,伸手将他的衣领扯开,还不等细看,门就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景和,我听说宁乘风来找你——”郝诤震惊的望着他,语无伦次道:“你这是……你们这是……”
他用毯子将浑身是汗的宁乘风裹住,正色道:“有事?”
郝诤被噎了一下,接着痛心疾首地看向他,仿佛在看什么衣冠禽兽,“他还是个孩子。”
褚峻:“……他身上有心魔。”
郝诤愣了一下,“心魔?这孩子我看着长大,道心坚定心境纯澈,怎么可能有心魔?”
褚峻摇摇头,“不是寻常心魔,更像是被人强行放进去的,起码十年之久。”
郝诤脸色一变,仔细探查了一番,凝重道:“可有法子解除?”
褚峻摇头。
“得告诉宁家这件事。”郝诤转身就往外走。
“你如何保证这心魔不是宁家人给他种下的?”褚峻面无表情道。
“可宁家待他极好——”郝诤道。
“他父母皆亡,本家待他再好也难保有人生出异心。”褚峻道:“这心魔仿佛与他融为一体,是日积月累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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