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书房前,正要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了一声怒斥: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此举不妥!”
渡鹿还是头一次见宁行远发这么大脾气,手僵在原地半晌,却还是没有忍住,悄悄推开了一条缝。
他只看见了宁行远的半个背影。
“这阵……需有人来祭……”另一个人的声音很模糊,“……乘风……”
“不可能。”宁行远冷声道:“你最好赶紧打消这个念头。”
“总要有人……”另一个声音低笑一声:“……渡鹿?”
站在门外的渡鹿猛地一僵,背后瞬间沁出了一片冷汗。
这次宁行远却没有了声音。
渡鹿只觉得冷风刺骨,心中冰凉一片。
背对着他的宁行远突然转过身来,两个人的目光有一瞬间的交错,渡鹿抱着酒坛子猛地转身消失在了原地。
他惊慌失措地跑过大片九叶莲的花丛,满脸都是惶惑不安。
宁行远要用他祭阵!
他要赶紧离开!
他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桃花酿洒了满身,桃花的浅香混杂着酒气融在雪里,他抬头,便看见花丛中向他望过来的宁乘风。
*
画面霎时一黑,宁不为猛地回过神来,迅速掐诀要往渡鹿的残魂上拍,可终究是迟了一步,渡鹿的残魂在缚魂阵中乍然消散,一缕青光猛地自缚魂阵中蹿了出去。
朱雀碎刀紧随其后,可到底是晚了一步,让那缕青光逃之夭夭。
朱雀碎刀深深插进客栈的窗棂里,宁不为走到窗户边将碎刀拔了出来,看向缚魂阵中渡鹿残魂的灰烬。
很明显渡鹿的记忆被方才那缕青光动了手脚,而他竟一直没有察觉,之前在一见峰也是这青光突然出现袭击他……
这青光似乎是故意让他知道渡鹿里的这些记忆。
如果宁行远从浮空境带出来的玲珑骨,那为何他在宁家十六年从未听闻过有关玲珑骨的消息?便是后面五百年,十七州关于玲珑骨的消息少之又少,起码他根本没有注意过,若不是后来听说玲珑骨被崇正盟视若珍宝,他压根不会起这个心思。
宁行远提起的“祭阵”又是什么?为何要提他和渡鹿?
如果渡鹿是因为知道宁行远要拿自己祭阵才对宁行远起了杀心,他当时一个金丹期的修士,如何杀了当时已经是合体期的宁行远?
如果这青光的目的是想引他去查宁家五百年前发生的事情——宁不为突然一愣。
他的手被人温柔地抬了起来,手里的朱雀碎刀因为他力气过大染上了血,正滴滴答答往下落。
那躯壳动作很轻,将那枚碎刀从他掌心里拿出来放到桌上,而后拉着他坐下,从怀里掏出一瓶药粉来。
宁不为下意识要将手缩回来,手腕却被对方牢牢扣住,竟然没能抽回来。
药粉敷在伤口处还不算完,这躯壳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布条,不紧不松地给他缠了一圈,甚至还系了个挺好看的活结。
宁不为五百年都没正儿八经包扎过伤口,现在冷不丁被人这么温柔地对待,被包好的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僵在半空中没动。
那躯壳无奈地托住他的手。
柔软的指腹不经意间划过他的手背,留下一阵温热的触感。
宁不为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抓起桌子上的朱雀碎刀,语气生硬道:“我去看看那俩傻子怎么还没回来。”
说完,不等那躯壳再有其他动作,他便大步冲了出去,猛地将门给摔上。
第46章 无时(十三)
无时宗善功处。
“先把他们关押到牢里。”沈泽摆了摆手, 示意手下的人将冯子章和江一正带下去。
冯子章左脸上挨了一拳,一边的眼睛已经肿得睁不开,江一正原本在旁边扶着他,结果被一个弟子动作粗暴地拉开。
“死不了, 快点!”
江一正往前踉跄了一步, 咬了咬牙, 却没有还嘴。
沈泽笑眯眯地看着后面被人拽上来的陆深, 歪头问旁边的人,“若谷峰灵食堂新来的那厨子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姓谢,哎,谢什么来着?”那人皱了皱眉。
陆深脸色很难看,“你打听他做什么?”
“看看那厨子长得多么绝色才让我陆师弟这般牵肠挂肚啊。”沈泽哼笑一声。
陆深压着怒意道:“我和谢道友是君子之交,你不要信口污蔑我们!”
沈泽挑了挑眉, 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挑眉道:“你对他没意思?”
陆深冷声道:“与你无关,方才那二位道友也是无辜的,你不过是见财起意。”
“我不仅见财起意, 我还见色起意。”沈泽勾了勾嘴角, “把姓谢的那个厨子给我带来!”
“沈泽!”陆深愤怒地祭出本命剑,“你不要欺人太甚!”
沈泽抚掌大笑,“来来来, 都让开, 我倒要看看他多大能耐!”
陆深长相颇好,但身手着实一般,在沈泽手下没过十招, 便被他一剑抽在背上, 接着有人伸脚一绊, 他整个人便摔到了地上。
“沈管事,那姓谢的厨子带来了。”有弟子上前道。
“哦?正好,带上来。”沈泽一脚踹到陆深的肚子上,将人踹得吐了口污血。
“陆道友!”江一正猛地抓住了栏杆。
她和冯子章虽然被关起来,却正好从铁栏杆中看见外面,见陆深这般惨状,二人心中皆是愤愤。
正在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人。
这人身量高挑,眉清目秀,气质温润,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即便穿着身灰色的衣袍也丝毫不能掩盖他周身的气质,让人很难相信他只是个普通的厨子。
他进来看见这副场景很明显愣了一下,而后向坐在主位上的沈泽抱拳道:“在下灵食堂谢酒,听说沈管事找我?”
“谢酒?”沈泽挑眉看了他一眼,“长得倒是真不错。”
谢酒波澜不惊地看了他一眼,“沈管事谬赞。”
江一正看着外面这人,总觉得有些眼熟,小声问旁边的冯子章:“这人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冯子章虽然就一只眼睛能睁开,但眼神还算不错,惊讶道:“咱们从云中门刑诫堂出来劫持的那个人?”
经冯子章这么一说,江一正便回想起来,疑惑地问道:“他怎么来无时宗了?”
“应该是无时宗请来的吧,灵谷宗的许多弟子都会被其他宗门请去做厨子,很赚灵石的。”冯子章神色戚戚道:“十三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外门弟子都去了其他峰,也不需要什么厨子了。”
回忆起往事,冯子章还是难免感伤。
江一正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都过去了。”
“这事儿过不去。”沈泽嗤笑一声,一脚踩在陆深的脸上,弯下腰道:“你还记得你当初怎么羞辱我的吗?莫欺少年穷啊,陆、师、弟。”
谢酒垂眸看向地上被踩住的弟子,“这位是——”
周围霎时一静。
旋即爆发出一阵大笑。
沈泽踩着陆深笑得前仰后合,“原来他都不认识你!陆深,好一个自作多情!”
——
“二宝,这个不能吃。”抱着孩子的女修将一个木头做的小玩具从孩子手里拿走,“吃了肚肚里会长虫虫的。”
那孩子看着比宁修大两圈,抓着他娘的手指,奶声奶气地重复:“娘~吃了~肚肚有虫虫~”
“对呀,所以不能吃哦。”那女修笑着哄他,“你爹给你买点心去了,咱们去找他好不好?”
“好~”小孩眼睛亮了亮,笑着指了个方向,“爹~爹爹~”
“小捣蛋鬼。”从前面大步走来个紫衣修士,一把将他从那女修怀里抱了起来,“有没有乖乖听你娘的话?”
“有哒~”小孩被他爹抱着动来动去,“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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