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契!有了道契我们就能识海共通了!”绿藤缠在宁行远的脖子上,又激动地钻进他的前襟,从衣袖里支棱出头来,“宁行远,我们可以结道契!”
宁行远被激动的藤蔓勒得面红耳赤,“胡闹!”
“书上说两人心意相通——咱们从小就心意相通,愿意同生共死——咱们本来就同生共死,毫无保留地信任对方——这是肯定的,”绿藤得意道:“就可以结道契,识海相通,时时刻刻感知到对方的所有事情!”
宁行远的目光有些难以琢磨,“道契是道侣之间才可以缔结的契约。”
“道侣?”绿藤想了想,“好啊,那我们就结为道侣吧,多方便。”
显然,这根藤还没有开窍,以为结为道侣之后就能同他们小时候一样亲密无间。
但到底是不同的。
“等你想明白。”宁行远捏住往自己衣襟里钻的藤蔓,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与郑重,“如果到时你还坚持,我们便结道契。”
那时候,行远公子以为自己还有大把的时间来等自己的伴生藤想明白,或者可以慢慢教会他明白。
然而光阴倏忽而过,他与桑云合力推算出了自己的死劫,通过家中那只狻去到了五百年后,得知了自己的结局。
他不想认命,却也十分清楚,自己到底该怎么不认。
他固然可以用手段让自己活下来,然而他更想救十七州的万千生灵。
“宁行远!”绿藤从他衣袖中钻出来,愤怒地嚷嚷道:“乘风他又揪我叶子!”
坐在对面的少年很不客气地掐住他往外拽,宁行远不动声色地将藤蔓解救出来,“你跟他一般见识做什么,他只是嘴馋。”
“我才不是嘴馋!我只是想尝尝九叶莲!”绿藤抗议。
只有宁行远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对面的少年一无所知,冷哼道:“他只馋我的东西,他这是嫉妒。”
还坏心眼地揪了他一片叶子,抢回了自己的九叶莲。
绿藤大怒,顺着宁行远的胳膊爬到他的肩膀上,使劲咬他的肩胛骨,“宁行远你给我报仇!不然我就咬死你!”
“你这绿藤应当快要化形了吧?”
“待过了年关,明年初春就能化形。”宁行远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笑意。
于是藤蔓又开心起来,分出细小的藤条乖顺地缠住了他修长的手指。
宁乘风那小子又趁机给说他坏话,明里暗里说他坏宁行远的清白。
呸,毛头小子懂什么。
绿藤悄悄地缠住了宁行远掩在衣领中的脖颈,亲昵地蹭了蹭。
他们可是要结为道侣的,等明年开春化了形,他立马就跟宁行远结道契。
他要第一个看见他。
然后告诉不怎么聪明的行远公子,我早就知晓道契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喜欢我。
因为我也喜欢你。
“宁行远,春天快要来啦!”
“嗯。”
“我想时间过得快一些,转眼就能到春分!”
对方沉默了良久,轻轻地拂过他的叶片,声音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与难过:
“还是……过得慢一些吧。”
廊庑外细雪纷飞,九叶莲淡青色的花叶被积雪压弯了下去,雪块顺着叶片砸在了黑褐色的土地上,发出一阵闷响。
远处的沉月山在雪下的氤氲雾气里化作了一抹淡淡的苍青色。
第191章 番外10·褚临渊×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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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月山之战前, 桑云去了一趟无时宗。
褚临渊正在擦手中的君子剑,便听沈溪来报,说桑云到访。
老友来访, 又是此时,自然该郑重一些。
毕竟这可能是他们此生见的最后一面。
桑云这几百年来身体一直不好,性子也沉稳不少,但今日却格外爱笑。
“你笑什么,这么开心?”褚临渊问。
“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我开心。”桑云端起酒杯同他轻轻相碰。
褚临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沉默半晌道:“事到如今, 你同我说实话,你当年身体突然出了问题,到底是因为什么?”
桑云目光平静地望着他,却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
“是不是……是不是你窥探了太多天机?”褚临渊皱着眉, 舌根的余酒微微发苦。
“算是吧。”桑云低头倒酒。
“你有事瞒着我们。”褚临渊拍了拍桌子,“晏锦舟也有事瞒着我们!最可恶的就是宁行远!”
桑云觉得这仙人醉着实劲大, 都能让酒量一向大的褚临渊醉成这样。
“宁行远这只狐狸……他其实早就都安排好了……他故意的……”褚临渊既愤怒又委屈,“他不让我告诉任何人!谁都不行!连你们都不许告诉!”
桑云轻轻叹了口气, “你知道的,他也不让我告诉你们。”
“现在可以说吗?”褚临渊问。
“不可以。”桑云摇了摇头。
褚临渊愣了半晌,又成了那个沉稳有度的褚宗主,他喝了一杯又一杯,良久才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们要面对的是最坏的一种结果。”
桑云没有回答。
“所以当年——”褚临渊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定定地望着她。
桑云对着他笑了笑, “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褚临渊目送桑云离开, 山顶的风有些大,方才的酒意上涌,目光里桑云的背影变得模糊不清。
*
褚临渊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桑云。
也许是他们认识了很久以后,也许在第一眼看见对方的时候,他就将这个活泼秀丽的少女小心翼翼放进了心里。
少年时期的憧憬与幻想总是带着些说不清的暧昧。
他们一群人,个个都是天之骄子,最不缺的就是自负和傲气,却又惺惺相惜,志趣相投,每一天的日子都是新鲜而有趣的。
较着劲地做课业,手段尽出地逃课,背地里悄悄说郝诤那个老古板的坏话,信心满满地四处游历……他们总有做不完的事情。
情窦初开的年纪,自然也就会注意到身边的人。
宁行远高冷自持,虽然是第一世家的小公子,却如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敢亵玩,实际整日都跟他的伴生藤腻在一起,女修们有心也无力;明桑顶着个光头和张看破红尘的俊脸,母蛤蟆都不愿意靠近听他念经;反倒是褚临渊,生得英俊,性格又开朗圆滑,善于结交朋友,身边从来都不缺少追求他的女修。
桑云总是在一边揶揄。
“不许笑!”褚临渊揪了一下她的圆圆的发髻。
桑云捂着自己的发髻冲他做鬼脸,“哎呀,这都是你拒绝的第十三个啦,我看隔壁院的体修师妹就很不错!”
“我将来的道侣一定是温柔贤惠又漂亮的,才不会像你一样只会打打杀杀!”褚临渊嘻嘻哈哈道。
“哼,那你就去找你的好师姐妹去吧。”桑云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人走了,褚临渊便觉得没什么意思了,躲开那些莺莺燕燕,又跑到她面前自讨没趣。
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偏偏只有桑云对他不假辞色,就算是挨骂他都听着舒心。
倘若遇上郝诤发脾气要罚他们,褚临渊也上赶着护桑云。
明桑对他行了佛礼,慢吞吞道:“阿弥陀佛,临渊施主,大家都是兄弟,你怎么不护贫僧?刚才郝院长险些把贫僧的耳朵揪下来。”
褚临渊冷哼道:“谁护她了,你这个六根不净的花和尚,整天就会胡说八道。”
桑云挽住明桑的胳膊,不服气道:“不许你这样说明桑,他是最可爱的小和尚。”
“他?最可爱!?”褚临渊震惊道:“这和尚心都是黑的,和宁行远一个比一个心黑,你莫不是瞎了!”
无辜被点名的宁行远和自己的藤蔓齐刷刷转过头来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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