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身后传来一声金属撞击的响动声,季北辰头也没回地把虫刀往后一扫,“锵”的一声响,撞飞了一把颤抖的虫刀。
季北辰转过身,看到了佝偻着的马绍尔——他中的麻|醉效果还没有散去,加上虫钟信息素的影响,马绍尔现在连站都站不直,虫刀被撞飞的力道都能轻而易举把他带得摔倒在了地上。
但他还是仰着头,那双复眼要烧起来一样盯着季北辰看。
“你想杀我?”
季北辰确实有些意外。
马绍尔用力掐着自己的腿和手臂,以让自己尽快清醒。
他口齿不清地答道:“王不可并存,你刺杀过王,必定还会再杀。”
“刚才的你都听到了?”
虽然季北辰一开始就注意到打在马绍尔身上的麻|醉剂并没有装满,但也没料到马绍尔会醒这么早。
马绍尔没有否认,说:“我不会,让你得逞。”
“得逞。”
季北辰笑了一下。接着他问马绍尔,“虫侍一族忠诚的是虫王,我也是王,你竟然要杀你的主人?”
马绍尔的身体本能地颤抖起来,但他还是没有臣服。
“从王卵破壳的只有一个,那不是你。你只是一个窃贼,侥幸得到了王的馈赠。”
“是吗?”
季北辰盯着马绍尔,无形的威压砸在马绍尔的头上,让他不得不以手臂撑住地面,才得以没有倒下去。
季北辰:“你觉得我不是王?”
马绍尔的手指抠进了泥里,咬牙切齿。
“虫王是绝对的、至高的、唯一的。王不可并存。”
“所以你选择忠于王宫里的那个?”
马绍尔的脖子上青筋暴凸,他艰难地抬起头,嘴角挂着血,是因为过于用力想要抬头而咬破了口腔。
“你,是刺客。”
这就是他的回答。
“很好。”
季北辰走到马绍尔的跟前,弯腰把自己手里的虫刀塞到了马绍尔的手中。
马绍尔愣了一下,季北辰捏着他的五指让他把虫刀握紧了。
“记住你的话,侍卫长大人。”
季北辰靠近马绍尔,声音中带着“命令”的性质对马绍尔说道,“如果有一天我企图伤害陛下,你就算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阻止我,——我允许你对我放肆。”
话音落下,马绍尔感觉自己的意识突破了一个玄妙的屏障。
身体忽然变得轻松——过了两秒他才反应过来,是因为他对虫钟信息素不再惧怕了。他被赋予了伤害季北辰的许可。
王的恩赐。
马绍尔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季北辰松开手,直起身。
马绍尔的视线愣愣地随着季北辰起身,他在这一刻突然格外清晰地意识到眼前的人是“王”。
是虫侍一族臣服的王,他理应跪拜。
“虫侍忠于王。”
季北辰忽然对马绍尔说道,“从王卵中破壳的只有一个,就是陛下。这一点你要让所有虫侍都明白。”
马绍尔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他不知从何问起,“你……”
“我为什么这样做?”
季北辰替他问了出来,接着又笑了,他说,“或许我跟陛下一样,是‘人’吧。”
马绍尔一脸迷茫
季北辰:“我是从尸坑里爬出来的,我吃了许多的虫子,得到了许多的意识传承,但这些对我来说都只是别人的记忆。
“我是废虫,我感觉不到信息素,也体会不了虫子们因为信息素而萌发的悸动,甚至理解不了虫子们根植于基因的繁衍冲动。
“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太无聊了。我像是被排除在虫子的世界之外。
“直到我看到了古人类的那些东西。”
回忆着碟片和书籍里的东西,季北辰露出了一个笑。
“古人类也没有信息素,他们的繁衍源自心情而非生理。——陛下误会自己是古人类,而我也觉得我更像古人类。
“我爱陛下,我想要亲吻他、吮|吸他、拥抱他、触碰他、揉捏他……我也想要吃掉他,但是我不会这样做,因为我舍不得破坏他。——但如果我是虫子,我会臣服于信息素的诱惑,我会毫不犹豫地吃掉他。”
“你,吃过。”
马绍尔反驳季北辰,他说的不是那口鲜血,而是季北辰最初在夜晚爬窗袭击季闲的那一次。
季北辰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笑了。
“对,因为那时候的我不懂什么是‘爱’,对我来说‘食物’就是一切,‘食欲’是我对这个世界最大的赞美。”
“……”
马绍尔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季北辰看懂了。
“很变态,我知道,陛下说了我很多次。”
马绍尔:“……”
季北辰:“但是在陛下为我起名字后,我开始学会忍耐——你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是多么大的一次改变。
“再后来,我就看到了人类的一切。然后我才明白,我爱陛下。”
马绍尔也明白了季北辰的意思,尽管他认为基于信息素的“爱情”才是虫子“理应”的结合,但他理解季北辰的意思。
季北辰用舌头舔了下犬齿,这是一个示意着他的烦躁的动作。
“可是现在我变成了虫子。我感觉得到我在蜕变,我感觉得到信息素的存在——尽管还很模糊。但迟早有一天,我也会被信息素控制,成为那些‘伪纯虫目’的一员。
“所以侍卫长大人,记住我们的约定。”
马绍尔的身体停止了颤抖,他看着季北辰,说:“我会的。”
季北辰:“但也不要阻挠我与陛下的亲近。”
“……”
季北辰:“能站起来了吗?”
马绍尔撑着地面,姿势僵硬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了两步后站稳了。
“很好。把这里收拾一下吧。”
季北辰看向森林之外的方向,一缕香甜的气息正在朝他靠近,“陛下朝这里来了。”
马绍尔一愣,接着他看了一眼地上焦黑的两个虫子。
“季北辰。”
马绍尔叫了季北辰的名字,但不同以往的是,这一次叫出这个名字的同时,他的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些冒犯之意。
“雷安大人……”
“还有一口气,是吧。”
季北辰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虫侍的鞘翅确实坚硬无比,失去两对翅膀,保住了一条残命。不过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你……”
马绍尔欲言又止,他的心里经历了短暂但剧烈的挣扎,忠诚与情谊互相撕扯,最终还是求了情。
“王无所不能,你可以保住他的命吗?”
“这会又说我是王了?”
“……”
“虫王是刀,不是药。想要活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你确定他想要活吗?”
马绍尔语塞,但很快他咬牙说道:“雷安有罪,什么代价他都该承受!”
季北辰忽而一笑,“你倒是对他情深义重。但我听说你自小父母双亡。你就没有想过,你或许就是那几个襁褓中的幼虫之一?你的父母家人就是因为雷安的过错而死?”
马绍尔又沉默了两秒,然后他朝着季北辰单膝跪下,说:“我不是那些幼虫之一,但我确实也在雷安大人的身边长大。
“他有罪,但也是他重新树立了虫侍对王卵的敬畏,是他重新让虫侍回归了本来的位置,是他在王卵沉寂这么多年后,把‘王’的地位重新压在了虫侍们的头顶上。
“他不是一个完美的人,甚至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他……还值得苟延残喘。请你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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