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整齐的陆千阙已经等在那里了,同样神采奕奕。
“上次和您打球还是在三年前。”陆千阙说,“我以一球之差输给您,一直想要找机会赢回来呢。”
关珩则道:“不巧,我也几年没碰了。”
宁秋砚这才意会这两人是约好要打球的,偌大的宅子里,只有他们拥有同样的作息。
也有点明白过来,关珩应该为什么会选择台球用以消遣。
乒乓球等双人或多人项目并不适合关珩,他的作息特殊,需要等到有陆千阙这样的对手才能玩,而台球,勉强一个人也能有些乐趣。
球杆整整齐齐地立在一旁,关珩上前去挑选。
陆千阙笑吟吟地对宁秋砚说:“小宁,你做裁判要公平,可不能对先生偏心。”
宁秋砚调皮了一下:“我尽量。你也可以收买我。”
“学坏了。”陆千阙道。
陆千阙问宁秋砚知不知道斯诺克规则,见他什么也不懂,便简要地告诉他记分方式,例如红球一分,黄球两分,绿球三分……等等,击球次序以一个红球一个彩球的顺序进行,又以红球全部落袋结束,听得宁秋砚头晕眼花。
那边关珩已经挑选好了两根球杆,朝陆千阙扔来一根:“少废话。”
陆千阙隔空接了,眼神中已然有了些胜负欲:“您来开球。”
关珩没有拒绝。
他使用巧粉涂抹球杆,随后便来到桌旁,俯下身体摆好了姿势。他长得很高挑,这样的姿势让他身体舒展,肩背腿连成优雅的线条,像蓄势待发的豹,但发丝垂落下来一缕,侧脸又显得十分沉静。
宁秋砚没见过这样的关珩。
一杆,再一杆。
关珩的球技很好,动作都干净利落,连陆千阙都称赞“漂亮”。
“宁秋砚。”关珩抽空看过来,黑眸中一点微光,“记分。”
宁秋砚恍然回魂,赶紧照做,翻动计分板。
记完分数后,关珩手里拄着球杆,还在等着他的下一步:“把彩球从球袋里拿出来摆回去。”
“哦,好。”
宁秋砚绕到球桌另一端取出彩球,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放去哪里。
关珩来到他身后,用球杆点了点桌面置球点,低声提示:“这里。”
宁秋砚耳垂有点麻:“好。”
关珩很快走开,压下球杆。
轮到陆千阙时,宁秋砚又见证了他的实力。
虽然宁秋砚不懂斯诺克,但能看出来这两人都技术纯熟,或许都能算得上是高手。如果他们都是普通人,宁秋砚应该会感到很意外,可是,就像关珩曾使用化名做过著名的油画家一样,他们已经在漫长的生命里研习了太多技能,直至每一项都炉火纯青。
那么,关珩还会些什么,还有哪些面是他没见过的呢?
“好球。”
关珩沉声称赞,语气却带着戏谑。
原来陆千阙出现失误,又轮到他了。
陆千阙退开一些,只听“咔嚓”一声,球杆竟被他的拇指不经意折断,关珩看了他一眼,带着一点笑意。陆千阙扔开断掉的球杆,大概也觉得好笑,随口朝宁秋砚喊道:“小狗狗,给我一根新球杆。”
宁秋砚转身拿了球杆才后知后觉,默默地看着陆千阙:“……”
陆千阙识趣改口:“小宁。”
宁秋砚这才把球杆扔给他。
比赛不知不觉进入白热化阶段。
两个人加起来的年龄是宁秋砚的十几倍,明明只是消遣,却变得火药味十足。关珩拿下第一局,陆千阙又扳回一局,两人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房间里只剩下他们的低语,以及球杆撞击的清脆声响。
陆千阙问过一次宁秋砚:“困吗?你可以回去睡,我们没那么快结束。”
“没有啊。”宁秋砚说,“一点也不困。”
陆千阙便道:“小孩子熬夜长不高。”
宁秋砚:“……真的不困。”
他一点也不想和陆千阙争辩!
他们在这里待了两个小时,佣人敲过一次门,给他们送“餐”。
和康伯上楼时一样,佣人送来的也是鲜红色的液体,只不过使用一个中等大小的水晶壶装着,外加两只玻璃杯,让他们可以自取。
关珩平常不是这样频繁的进食频率,但打球消耗了一些他们的体能,作为补充也无妨。
他手里端着小巧的杯子,束起来的长发已经散了,回过头来询问宁秋砚:“饿不饿?叫他们拿些吃的给你。”
宁秋砚几乎觉得关珩是在出汗的。
但关珩没有。
宁秋砚摇摇头,搬来一张凳子在计分板旁坐下。
中场休息,陆千阙与关珩聊了一些宁秋砚听不懂的话题,像是生意上的,也有什么股市基金,说到兴处,陆千阙拨通了一个电话,打开免提与关珩一起和对方聊天。
这时还醒着,电话那头大概是他们的同类,三人聊得深入,他们是夜行生物,这时根本不算晚。
宁秋砚在旁边的游戏室待了一会儿,连过场动画都没看完,就悄悄打起了瞌睡。
陆千阙找来时敲门提醒,他才知道这个夜晚竟然还没有结束。
回去时关珩输了一球,也不小心地折断了一根球杆。
宁秋砚没看清关珩是怎么行动的,只看见他的身影闪电般出现在另一侧,手里已经拿了新的杆子和巧粉了。
“继续。”
关珩对陆千阙道。
说这话时,关珩的视线自宁秋砚的方向扫过,带着轻浅的逗弄,也像是在对他说。
宁秋砚觉得关珩一定是看出来他在硬撑了。
他想要振作一点,可在翻动计分板时,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随着打球的两人思考时间变长,宁秋砚的眼皮越来越沉重,球类撞击后掉进桌袋的声音也变得模糊了。关珩在和陆千阙说话,谁的球杆又断了,谁又因失误犯规,他分辨不出。
*
在宁秋砚有过好几次的通宵经历中,还从未出现过这样熬不住的情况。
或许是渡岛的夜格外长。
事后,他每每想起这一晚,又觉得夜格外地短。
好像只是瞬息之间,时间就溜走了。
他在计分板旁眯了一阵,睁开眼睛后没有立刻认出来自己身在何处,只看见暗光下蜜色的木质屏风,还有地板上燃烧着的、散发温暖的炉火。
这场景很熟悉,恍如身在梦中。
他低头一看,却见身上披着黑色丝质睡袍,是关珩穿的那件。
原来他在关珩的房间里,依靠在同样黑色的丝绒高背沙发上。
是怎么睡过去的,又是怎么回到这里的,宁秋砚记不清了。但身上盖着的那件睡袍,让他垂着睫毛,想起上一次在这里发生过的事。
可能是关珩把他抱回来的。
宁秋砚没用地窝在睡袍中,让睡袍遮住自己的脸,半晌,才拿出手机看时间。
屏幕光在昏暗的环境里刺痛他的眼睛。
早上五点半,比平常起床早两个小时,是第一批客人上岛的时间。
宁秋砚不敢再睡,从沙发里爬起来,站在房间中央:“关先生?”
“这边。”
静悄悄的房间里,他听见关珩说。
宁秋砚回过头,跟随着关珩声音的方向,来到了木质屏风之后,视野变得开阔,他没想过屏风之后还有这么大的空间——这里才算是关珩真正的卧室。
在距离屏风十几步的地方,放着一张宽阔的大床,床品与房间一样是暗色的,扔着几只蓬松的枕头,地板上也有一只,看着很随意。大床下铺着一张地毯,床头亮着一盏吊灯,除此之外便什么也没有了,空得厉害。
大床的后方也有一道屏风,不过是玻璃的,那里是个很大的衣帽间,挂着寥寥可数的衣物。
关珩站在那里,身穿剪裁优秀的西裤与白色衬衣,正在扣袖扣。
宁秋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但凌医生还没有来,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始才好,局促地站在床前。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