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还不够好?
闻清音正想下意识快嘴反驳,但对上裴君珩抬起的眼时乍然失了声。
少年剑修的眼瞳中闻清音从未见过的落寞,他说:“海内第一仙才,应该事事都要做到第一才是。”
“若是做不到,那便倾尽所有做到。”
裴君珩语气平淡,好像说的是与他无关的事情,尽管其中付出与遭受的一切只有他自己切身明白。
他的眸光始终停留在闻清音的面孔中,他与娇贵精养长大的花不一样,更像是地上的泥,是需要践踏需要锻炼不值得一提的,因此望见向上生长开的正好的花儿,总觉得如隔云端。
怎么碰也碰不到。
没成想万昼剑宗对裴君珩竟是如此苛求。
听的闻清音涂抹药膏的动作更小心了,他放轻力道,不放过裴君珩后背上的一点伤口。
既然万昼剑宗宗主在这上面这般执着,那这次瀛洲学院的宗门大比裴君珩败在他手下,由他夺得宗门大比的魁首。赤霄剑尊得知以后……
一旦出现这个想法闻清音心下一紧,指尖不经意地摩挲皮肤,闻清音试探道:“之前我与你说的你会在瀛洲学院宗门大比败于云中仙门底下的事你还记得吗?”
不明白闻清音为何突然提这个,柔软指尖轻碰后背的触感被无限放大,裴君珩仰起头,喉结滚动。
“记得。”他的声音带着哑。
“若是你瀛洲学院未能夺得魁首呢?”
将裴君珩后背上的伤口全都用药膏涂抹上,闻清音将还残余着药膏的手指在裴君珩裸/露的肩膀上蹭干净,抓着裴君珩的肩膀倾身凑近问他。
剑修后背宽阔,闻清音还一直半跪在裴君珩的身后仔细涂抹,把涂完整个后背后闻清音的额上都冒出一层薄薄的汗。但闻清音毫不在意这些,他都快将下巴搭到裴君珩的左肩上了,他迫切想要裴君珩的一个答案。
在宗门大比失败之后,万昼剑宗宗主究竟会对没有夺得魁首的裴君珩做些什么?
闻清音紧盯着裴君珩的半垂的眼睫,只见那眼睫轻轻扇动,像扇起了一阵小小的气流吹到闻清音的心尖。
他听见裴君珩语气不假:“能力不足,自当再加磨砺。”
搭在裴君珩肩膀上的手猛的一颤,指尖直接抖到裴君珩温热的皮/肉上,像触了电一般的接触,两人皆是心下一颤。
前面还喋喋不休的闻清音此时却不说话了,他大概能猜到这个“磨砺”是什么意思。
屋内安静的能听见外面的落雪,鹅毛大的雪片一片一片落在厚实的雪层上,叠加压实,又有新的落下。
“来自未来的药修。”裴君珩似乎轻叹一口气,他出口打破这片近乎凝滞的沉寂,“你可否告诉我有关以后的事吗?”
若不是裴君珩点出闻清音之前在裴君珩面前胡诌的这些话,闻清音都快忘记自己还在裴君珩面前说过这句了。
突然的这一问问的闻清音一愣,脑中还没想一下嘴上已经抢先安慰道:“未来的事情皆无定数,如果你钻研练剑,之后瀛洲学院入学后的宗门大比没准还是能够夺魁的呢。”
如果裴君珩不曾认识他,没有发生龙脊山的那些事情,瀛洲学院的宗门大比最后的结果如何确实难以说清。
谁又能肯定未来的事情呢?
但听到闻清音这句安慰似的回答裴君珩的反应却不是闻清音预料中的那样松一口气,反而那张冷淡的脸上展开无奈的笑意。
眼瞳深邃如无尽之海的深渊,此中映照的是闻清音望过来的脸,深渊被填满成没有边际的海。
他听见裴君珩带着笑的声音响起:“我是想问……”
“在很久的以后,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裴君珩并不是一无所知,闻清音能够主动来岱舆见他已经是他的幸之又幸,可是他总是想要的更贪心一点。
与这样的视线交汇,闻清音总觉得自己此次前来的心思被看透。
他缩在袖中抓着碎镜片的手紧了紧,许久,在裴君珩的注视下,闻清音说道:“会。”
“我们还会见面。”并且牵扯不断,难以斩净。
得到这个回答的裴君珩像是放下心中重担,剑修的脸上浮现出远如山黛的微笑,像是得到了一句珍之又重的许诺。
他也答应的认真:“好。”
好似被这个字烫了一下,闻清音撇过头,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整个人就像是快要倚靠在裴君珩的肩背上。
裴君珩的后背都是涂满黏腻药膏的伤口,他可不想碰到。
闻清音正心绪交杂地想着,垂在身侧的右手蓦地被转过身的剑修伸手握住。
和记忆当中的一样,剑修的手指带着练剑形成的茧子,磨的闻清音细嫩的肌肤麻麻痒痒的。
还没清理干净的药膏还黏答答的在指尖上,闻清音自己都嫌弃的不想看,但裴君珩却找出不知哪拿来的手帕,一点一点细细的把闻清音的指尖擦净。
见指尖终于被擦净,闻清音主动想拽回自己的手,然而手才刚有抽回的趋势就被另一人的大掌握住手腕往上翻转。
闻清音的手背完全契合抵在裴君珩的掌心,掌心朝上,白皙的掌心中拢着一朵将放未放的花朵似的疤痕。
肌肤敏锐察觉到犹如实质的目光,细白的手指一缩,但被强制打开,被迫将掌心那称的上是可爱的疤痕展露在眼前。
剑修微凉的指尖碰上闻清音的掌心,轻轻摩挲的触感痒痒的,闻清音手挣扎的动作更强了。
这疤向来是他心病般的存在,始作俑者却还在闻清音面前踩着底线狂舞,哪怕之后发生的事情与现在的裴君珩无关,但依旧让闻清音心生火气。
被惹急了的闻清音正抬起瞪向裴君珩,恰巧对上剑修眸光,闻清音怒气冲冲的表情一僵。
“是谁伤的?”指尖不容拒绝地点在闻清音的掌心疤痕上,剑修抬起眼,狭长的眼尾翘的几乎能拨动心弦。
少年的裴君珩已大致有了几年后的模样,闻清音与这双眼眸对视,好似能透过这双眼看到那个冷硬的没有一丝人情的裴君珩。
闻清音嗓子发紧,他本想避而不谈,可是在对上裴君珩这张脸的时候他突然换了个主意。
“一个讨厌的人。”闻清音低声说。
安静的闻清音看起来如同最柔弱无害的小动物,眼睫一垂,脆弱和易破碎感就展现出来。
怎么会有人会忍得下心伤害这样的人呢?
裴君珩包着闻清音的手掌收紧,将闻清音的手包的更紧了。
倒像是在用手给他暖着似的,闻清音心中只觉得好笑,裴君珩自己的手都是冷的,却还想来暖他的手。
他想翻转手腕从裴君珩手中挣出来,但原本待在一边的裴君珩却蓦地靠近,温热的带着温度的吐息喷洒在闻清音的肩颈。
“是谁?”剑修的声音阴寒透着危险,仿佛只要闻清音说出那个人,面前的裴君珩就会立马提剑去将那人杀了。
听出裴君珩话语之外的意思,闻清音的眉毛轻轻挑起,“当真?”真的是狠起来自己都杀。
如果他说出伤他的那个人是裴君珩自己的话,裴君珩也会义无反顾的去杀掉裴君珩自己吗?
裴君珩这奇幻的反应让闻清音本来因为提到这伤疤而升起的不悦减轻少许,原本一直妄想挣脱裴君珩手掌的手终于不再乱动,反而双指主动搭上裴君珩的手指。
突然的主动触碰惊的剑修身上的冷肃气质完全不见,裴君珩反客为主握住闻清音的手,掌心与掌心相贴,少年剑修的脸上现出淡淡的红晕。
他错着眼不好意思看闻清音,但才过了几秒又忍不住转过来,眼中是纯粹的欣喜。
可是裴君珩还没高兴多久,他虚虚握着闻清音的手就被闻清音挣开。
闻清音抬起手,手掌向下将那枚疤痕毫无遮掩地展示在裴君珩的面前,淡粉色的杏花像是亲吻留下的印痕,却残忍的在无瑕的美人身上留下痕迹。
美人眼睛对上裴君珩的眼,语气坚定的仿若一声质问:“伤我的——”
“是位无情的剑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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