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父亲很年轻的时候就占据高位,他一定跟你讲过当年他如何勇猛果敢,战胜多少敌人粉碎什么阴谋。”查理平和地说:“我猜他怀念当年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普利玛:“……他确实……可是,可是这能说明他在使用禁术吗?”
“怀念当然不能证明,但你看到的一切可以证明。”查理假装没发现普利玛的抗拒,继续说道:“如果我没有弄错,从那条通往地下的走道上铺的第一块石砖就已经开始蕴含魔力,墙上的时钟和门也是魔法具象化的产物,你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这两件东西的象征意义,其实你已经接受现实,不然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和我见面。”
就像石头落入水里,青蛙能看到荡开的波纹一样,如果哈利夫是个魔法师的话,自己以外的人——譬如普利玛踏进那个领域的第一秒就能觉察到,可他并没有多少魔法天赋,全身心的精力都集中到自己的身上,这才叫普利玛偷偷闯入了禁地。
也只有被他疼爱的普利玛可以这么做,宅邸里没有人不害怕他,就连香耶也不敢挑战他的脾气,哈利夫的威严是那个地下通道的一把锁,他再想不到自己本应睡熟的女儿会这个时候跟了进来。
“时钟和门都没有魔法纹章,那么开启启动魔法的关键就在那串钥匙上。门的数量不是没有意义的,我猜这是探索时期不断失败而累积的痕迹。就像绘画一样,高明的画师可以在修正成果的同时掩盖掉痕迹,但门外汉很容易越涂越糟,索性把瑕疵都留在原地。”查理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蘸了一次墨水,在纸上写下一串符号。
“这个魔法的用途也不难推算,他能在门内重获青春。但禁忌魔法之所以被称为禁忌,不仅是因为它的能力渎神,更因为想实现目标越大,魔法构成就越难,付出的代价也越大——历史上研究禁忌魔法的人没有几个能在最后保持理智,可这些疯子不伤害的往往不只是自己。”
听到这里,普利玛的手开始发抖,她低头放下杯子,却因为抖得太厉害,杯底在瓷盘上碰出慌乱的响声。
“魔法从来都不是无中生有,它需要转换能量,而这世上没有什么物质能创造生命,除了生命本身。”查理说完这句话,觉得他对面的女孩看起来要崩溃了。
“要我停下来吗?”查理轻声问:“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让你比现在难受得多。”
普利玛身体剧烈起伏,但她的头埋得很低,查理只能看到她褐色的卷发在耳边束起一个好看的结,长发光滑柔顺。即使这么匆忙这么慌张,她的打扮依旧精致得体,脸上甚至还上了一层薄粉,打了胭脂。
她不说话,查理也没有催促她,即使心里其实有些焦灼。
他一直以为哈利夫这些年野心摧残的是那些为了不可能降生的圣杯牺牲的无辜女性和孩子,还有自己和路易的人生,可普利玛意外的讲述让他意识到哈利夫累积的罪恶比他想的更多更深。
而普利玛,无论哈利夫对外做了什么,至少他在女儿面前一直是慈爱的,如果这个女孩最终无法接受事实甚至临阵倒戈去向哈利夫告发……
查理在心里叹了口气,正在想要是谈崩了怎么说服路易接手收拾这个摊子时,普利玛抬头了。
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很大,像是决心不眨眼睛,而脸上是一种悲伤和后悔混杂的古怪表情。
“请告诉我,我的父亲究竟做了什么。”普利玛说,一行眼泪直直地从她面颊上滚落,没有停留。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
最近都没有申榜,可收藏还是有增加,一定是大家好心帮我安利,太谢谢啦!
第一百五十九章 第六天
每一个伍尔夫都知道圣杯的传说。
很久以前, 幼小的普利玛也曾经俯趴在母亲膝头,听她和女朋友们用闲聊的语气说起家族里一些古老的传闻,但这类空泛而虚幻的‘可以征服世界’的东西在她们眼里远不如一些隐秘的艳史来的有趣,不过是碍于未成年小朋友在场, 随口讲来哄一哄她。
可是小普利玛对征服世界也不感兴趣, 她更喜欢王子和公主的浪漫爱情故事, 总是听了一半就失去兴趣,央求她再详细讲讲“公主结婚后在王宫里的生活”。
因此听完路易说哈利夫一直以来都在试图捕获或者制造圣杯时,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可那不是神话故事吗?”普利玛语带祈求地问:“跟会唱歌的谷仓、永不干涸的青春泉和深海秘宝一样, 都是以前的人编出来的故事, 这世上怎么会存在世界之龙——圣杯以及其他东西呢?”
“我不知道世界之龙是否存在, 但圣杯和掌灯人的踪迹其实从未消失过。”查理声音放得很轻很轻, 像是生怕打扰到身边什么正在沉睡的东西:“二十五年前……那时候你还很小, 对此不会有任何印象,其他人也不会特意告诉你,掌灯人在那年冬天出现在东面的一个小城里。”
伍尔夫家老仓库里登记在册可以追踪到掌灯人的老物件至少有三种, 就在那天, 看守库房的人发现了异常,一个小时内家主哈利夫和当时效忠于他的两个长老就得到了消息,并亲自动身赶过去。
但当时交通条件有限,等他们赶到时,大部分痕迹都消失了,诞下新生儿的房间里全都是血, 整座房子的人都死了,他们找不到新生儿的尸体, 也无法从那个血泊地狱里分离出那些鲜血来自婴儿。最重要的是掌灯人已经离开了, 有那么几年的时间里, 哈利夫曾经怀疑是那些不老不死的东西杀了所有人,抢走了圣杯。
因为掌灯人不受人类辖制,它们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追寻和侍奉自己的主人世界之龙,这也是哈利夫以及莱斯罗普等人要从纯洁无知的婴儿诞生开始尝试的原因,因为如果放任圣杯自由长大,‘它’会意识到自己其实在伍尔夫与掌灯人之间是有选择权的。
可当时伍尔夫家族等待数年后几片大陆都没有任何世界之龙复苏的迹象,哈利夫才由此判断当时的圣杯已经夭折,最终放弃追寻,转而寻求制造圣杯之路。在这期间五个长老位经历数次更迭,以路易为首的新一代高层崛起后曾经和哈利夫赶往小镇的左膀右臂也都死去,出于某种隐秘的心理,他再也没有选择可以跟他分享这层秘密的心腹。
“制造圣杯。”普利玛伸手捂住自己的脸,但眼泪仍旧透过指缝流到她的手腕上。
“为什么要这样称呼?圣杯是什么?那些不是孩子吗?经——经过孕育成长,还——还来不及睁开眼睛的孩子。”她哭得全身都颤抖不已:“他——他们杀了那么多孩子和女人……”
查理看着哭泣的普利玛,仿佛看到多年前和路易挤在床上,互相询问对方的自己。
我们是人类吗?我们长得跟其他人一样啊。
可是我们的血和他们不一样,我们的血能唤醒恶魔……
如果我们是人类,为什么要拥有这种血?
如果我们不是人类,为什么要给我们会说话的嘴,会凝视的眼,会聆听的耳朵,会恐惧的思想和会逃脱的手脚?
查理越过桌面,伸手轻轻把普利玛垂落的褐色长发拨回去。
“别哭,普利玛。”他低声说:“你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我亦如此。”
圣杯是哈利夫通往理想之路的门钥匙,但随着尝试不断失败而时间从未停止流逝,他猛然意识到那怕试验立即成功,圣杯平安出生,要将之抚养到rou体(血液)足够唤醒世界之龙并持续喂养祂的程度依旧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而他的头发已经开始脱落,牙齿也有所松动,以往很轻松的高强度搏斗和无休止的工作对他而言变得越来越困难。
他需要更多时间,或者需要能与力量匹配的□□和精神。他或许尝试过不止一种办法,因为历史上跟他有相同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改变自身存在形态,以更坚固的模样活下去,例如与坚硬的岩石、钢铁融为一体;或者追求魔女永葆青春的邪法,保持年轻面目不变;再或者不断转移灵魂,像一个恐怖租客一样不断物色理想的身体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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