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和公爵几乎是从会握笔写字的年纪开始就在一起了,与其说是主从更像是兄弟。
作为第一心腹,他一直觉得自己会是公爵最信任的人——实际上白兰堡的传统也确实如此,历任公爵无论经历过多少婚姻与爱情,拥有多少子嗣和从属,白兰骑士团团长始终是公爵握在手里的剑,是离他的力量和秘密最近的人。
希弗士其实能感觉到公爵对这个神秘的兔头店长有好奇和探究的成分存在,而兴趣往往是投入重心的敲门砖。
眼下公爵对查理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兴趣和信任,这让希弗士有点不安。
这种不安并不是担心自己失去公爵的宠信,因为他对公爵的忠诚自始至终都是单向的,完全不需要公爵的任何反馈与回报。
他的不确定感更多是针对查理。
对方也许不是个坏人,但不能因此断定他是个能够让公爵投注感情的好对象。
男人的神秘感造成的吸引力从来都不只对女人有效。
可是在秘密背后,兔头店长究竟是什么人?
他能够给予公爵同等的感情回报吗?
这样的男人漂泊感太强了,除了哥伦布让他短暂出现了动摇之外,希弗士从未见过他真情流露的样子。
查理就像个流浪商人,随身的包裹里有无数新奇的货物让人想一探究竟。
作为萍水相逢的朋友,他身上的秘密和故事很容易让人耳目一新,好奇地想要更靠近一点,但在一切结束后,最终公爵和他希弗士,还有尤金,希洛会不会只不过是他旅程中所收集的故事之一呢?
习惯了被众星捧月的公爵能预见到这一点,或者能接受这样的心理落差吗?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不是他能置噱的啊……
骑士长推开书房的门,在看到兔头店长也在里面,对面坐着公爵的那一刻心里更纠结了。
德维特抬头看到了希弗士和他手里的东西,眉头皱了皱。
那是艾利卡的信到了。
白兰堡并没有专属魔法师,作为补充储备的魔法物品很丰富,用作紧急传递信息的魔法石就是其中之一。
这种被称作“指南针”的魔法物品只能有高级魔法师制作,需要在两颗纯度完全一样的宝石上雕刻出传送魔法阵,使用时两颗宝石之间能形成一个短暂的共生空间,生效时两个魔法阵能实现即时共享的效果。
原理其实很简单,相当于把同一个祭台在物理上一分为二,但相互闭环,献\祭的起点即为终点 。
这是相当基础的魔法理论,但却凭着操作难度被划分到了高级魔法的范畴里。
因为光是同样纯度的宝石这一项,就能刷下一大批财力不足的魔法师,还要算上在体积不大的宝石上雕刻魔法阵过程中不慎失手的宝石损毁率——更为关键的是这种魔法是一次性的,宝石用后即毁,并且对传送的物品体积和重量都有所限制,几乎只能承担一份五页以内的公文互传,投入产出比低得可怕。
因此哪怕绝大部分魔法师都能默写出这个传送阵,这种通讯手法也依旧只有少部分贵族能负担得起。
因为希弗士与公爵向来形影不离,因此在离开勒梅那时对魔法石的安排就是艾利卡与希弗士各执一部分,用作暗线联络。
以艾利卡的行事风格,在接到希弗士来信的两天内就应该送出回信,但这一次却延后了将近两天时间,这使得德维特都不需要打开信封就能猜到艾利卡的信里写了什么。
正如公爵所料,主人不同寻常的态度让艾利卡加倍谨慎,惯常做法是除了自己的眼线报回的线索外,她会再寻求第三方也就是本地情报贩\子或者无所不知的福克斯做进一步确认。
但不知为何艾利卡直觉此事不宜大张旗鼓地调查,最好不要让任何人察觉到有谁对伯爵夫人的肚子感兴趣。
因此她额外花了点时间赶到西里亚科奇后做确认,才第一时间给希弗士写了回信。
而艾利卡的谨慎在这里也起到了积极作用——在不知道德维特等人曾经路过荆棘庄园的情况下,萨尔曼医生在那个庄园里的遭遇也作为情报之一被写进了信里
*
作者有话要说:
赶上了。
第六十五章
“即使普莉西亚小姐确实怀孕了, 也不能说明她被卷入了那个实验。”查理没有看信,但他从公爵的表情上看出他们那令人不快的猜测恐怕确实被证实了。
骑士长看了一眼端坐在椅子上的兔头店长,暂时把疑惑放在心里,没有出声。
德维特看完信, 习惯性抬手要把信纸递给希弗士销毁, 这是惯例。
但他中途似乎临时想到了什么, 手腕硬生生拐了弯,转向了查理。
这样看来简直是特地殷勤地亲自把信递给他似的——公爵抿了抿嘴,他绝不是有意的, 但这时再收手反悔无疑更不体面。
好在兔头店长在这段时间里多少跟他有了点默契, 没有让公爵的手在空中停留太久, 抬手就接了过来, 一目十行地把信给读完了。
普莉西亚的部分他们早有预料, 倒是萨尔曼医生的遭遇很有参考价值。
艾利卡对此事的描写相当详细,因此查理能从中推导出很多东西。
‘圣杯’计划在十年前——或者更早就启动了,黛西夫人的前任主人很有可能是第一发起人, 或者之一。
她们笃信圣杯由人类女性孕育而生, 但并不知道需要满足什么同步条件,因此做了很多不同的尝试,全都失败了。
“黛西夫人从未提起过掌灯人的存在,说明当时的尝试进度不如现在的荆棘庄园。”查理把信还给希弗士,若有所思地说。
“蓝色的血。这是‘圣杯’独有的东西?”公爵放在光滑木质扶手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我从未在任何典籍里看过有生物的血液是蓝色的。人鱼的血是粉红色,精灵的血是绿色, 天使的血是金色……就连几个世纪前的深渊魔物,也是描述成‘没有血液和灵魂的存在’。”
“信中说那个新生儿的血在一个小时后就变成了红色。”查理提醒他:“也许这说明蓝色的血是非常态的。”
“所以他们的尝试失败了。”公爵毫不犹豫地说:“但蓝血也许就是召唤, 不, 吸引掌灯人前去的条件。我不认为掌灯人有自我意识和灵魂, 它们更有可能完全是圣杯的衍生物,是类似‘寻找圣杯’这种使命的具象化产品,严格来说它们并没有主人……这样的东西,怎么会顺应人类的召唤?”
不,它们有主人。
兔头店长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经完全超出他的预计,为此他心怀疑虑。
他能预想到如果有一天公爵把所有秘密都掘出地表,到时一定会因为他的有所隐瞒而大发雷霆……但往积极的方向想,最好的结局无非是再让秘密掩埋上几百年,完全腐烂在地底。
但他办得到吗?
虽然不知道城堡书房里那个女人的想法从何而来,但欲望的种子无疑已经被播撒开来,她的死亡无法令那些罪恶的毒草枯萎,进入多伦后他们看到的众多无辜死去的女性就是证明。
为半斗小麦发愁的农民没有余力做统治世界的梦,能够看到圣杯背后虚荣假象的都是手握一定权势或财富之人,他们或许相互为敌,但共同目标都是一致的。
在这么庞大的一个权势集合体面前,任何人都是渺小的。
兔头店长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他深吸了口气,感觉自己连维持仪态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德维特看了他一眼。
能为了小锡兵不顾自己和魔女的龃龉横穿大陆,任谁也不会怀疑他们之间的友情。
但正因为感情深厚,他迄今为止表现出来的冷静才更叫人(主要是尤金和希弗士)担心。
就连小锡兵也一样,在此之前他们就常常有‘如果我被魔女扔进焚化炉’‘艾莲娜或许会把我做成魔药材料,我不喜欢分解药水的味道’诸如此类的对话,旁人多半会这些当做他们没心没肺的玩笑,只有德维特每次听到都会觉得有点不舒服——但又说不上哪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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