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路易说:“你要来办什么?如果查理没有告诉你真正重要的事情。”
“查理先生对我说了很多。”普利玛戒备地看了一眼人高马大的麦克马林:“我,我们,哦……有一个计划。”
“什么计划?”
“就是我主动去找父亲。”普利玛说:“我不能永远躲藏,不如采取主动。”
路易不能相信查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他那种异想天开的脑洞传染给普利玛,他对身旁的查理怒目而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大概能猜到查理想干什么,如果不是必须隐姓埋名,查理的魔法天赋会让他成为大陆名声不亚于占星师的人物。
哈利夫与吉本的魔法系统也许复杂得花了好几年调试才有如今的成果,但天才与凡人的区别就在于此——这是查理的领域,他也许足够自信能在短时间内找到这个魔法的破绽,让唯一能接近魔法核心又不被怀疑的普利玛从内部破坏一切,但说实在的,这种做法危险性太大,无疑是在刀尖上起舞。
而且计划执行人是普利玛?这根本不像他的作风。
“是我提议的。”普利玛个头娇小,无法在气势上介入这两兄弟,急得差点跳起来:“是我提出这个想法,并请求查理先生诚实回答我能不能办到。”
如果把这个时间魔法比喻成一个工业机器,普利玛知道自己是父亲精心准备的、和主体最适配的一个关键性零件,把她安装进去就能使机器按他的心意运转起来。
但如果零件发生了改变呢?如果零件形状不再完美契合,反而多了一部分或者少了一部分呢?
那机器大概率会启动失败。哈利夫已经和香耶反目,如果再失去普利玛,短时间内想要重启这个项目必然困难重重。
这个念头其实在她内心已经隐隐成型好一会儿了,在看到查理先生驾轻就熟地使用魔法后,她突然意识到这正是个机会。
普利玛已经不能用语言表达自己对哈利夫所作所为的反对,对他的野心与冷漠无情更是失望至极,因为一直以来她都告诉自己,父亲有缺点,行事偶有偏颇,但他是爱自己女儿的,只是上了年纪无法面对现实才会越来越偏激。
直到她得知自己长久以来一直躺在一个阴谋上生活,在她穿着睡衣梳头发,满心快乐地想着明天要去哪一条大街购物的时候,会有无辜的人被拖进离她只有三层楼距离的地下室,成为所谓时间回溯魔法的牺牲品后,后怕和愤怒使她全身颤抖,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这么希望与父亲作对,毁掉他本不该存在的恶毒计划。
一直陪伴普莉西亚的时候她无暇认真考虑这一点,但离开那栋大楼,她不止一次看到内城与天堂岛的人兵戎相向,意识到她天真烂漫的前半段人生差不多是一朵开在用尸体做成的花肥之上的鲜花时,这个想法就随着她的步伐一定一点变得清晰,而且如此迫切,迫切到她根本不愿意多等待一分钟。”
查理只好解释说:“普利玛小姐的愿望太过强烈,我无法无视这样的意志,作为一个没有学习过魔法的人,她差点用这种意念召唤出其他存在,于是我截住了她愿意付出一切的赌咒,提前和她做了交易。”
这种情形很少见,但不少没有先例。人类在迸发强烈的情感时是最容易发生“奇迹”的时候,但大多数“奇迹”其实是一直蛰伏在阴影里以此为食的邪恶力量,它们最乐于做这种献祭式的不公平交易,因为在力量不平等的情况下,扭曲人类的愿望是很容易的事。
例如一个失去孩子的绝望母亲开启这种交易,愿意用自己的灵魂换取死去的孩子复活,对方拿到“报酬”后却让已经长眠在坟墓里的孩子爬出泥土,以半腐化的姿态重见天日,其下场只有被魔法师净化,再死一次——而这一次,失去灵魂和生命的母亲已经不能再许愿了。
应该说普利玛和哈利夫确实血脉相连,她骨子里继承了哈利夫一部分固执的性格,当她下定决心时,这种念头差点就引来邪恶的觊觎,查理才抢先一步答应帮助她。
路易松开捏着查理肩膀的手,正如查理所说,当普利玛的个人意志如此强烈的时候,无论旁人赞同与否,都值得换来尊重。
但他垂下的手反被查理拉住了,那颗毛茸茸的兔子脑袋转了个角度,就着烛光打量他:“你看起来不对劲。”
不等路易挣扎,他就敏捷地绕着路易走了一圈,立刻发现了他身后的衣服破洞和被血晕染的布料。
“你果然是来打架的!”查理的耳朵抖了一下,这次轮到他对路易怒目而视:“这伤是怎么回事?”
走南闯北的兔头店长对外伤并不陌生,他动作飞快地掀起路易的外套,看到张口有处理过之后才松了口气。
路易按住他的手,有点无奈:“这是重点吗?”他受伤流了血,却没有引发空间波动惊动掌灯人,圣杯究竟是谁已经不再是秘密。
“当然。”双生子的默契让查理立刻明白路易在说什么,他毫不犹豫地说:“我一直都知道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汛期来了,所在地正在下大雨的朋友出行小心。
第一百八十三章 第七天
“别碰。”查理轻声说道, 伸手扶住了站立不稳的普利玛。
普利玛收回想扶住墙的手。
这条通往地下的石头阶梯她已经是第二次进来了,跟她记忆中一样冰冷潮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建在地下的关系,台阶和墙面的交接处长了一些毛茸茸的青苔, 在萤石的照射下越发显得绿幽幽。
地板上倒是多了些小石头或者成分不明的碎屑, 普利玛就是踩到这些东西差点摔倒的。
鉴于不久前才有人浑身着火冲出这条走道, 她决心不去深究地上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查理觉察到她的紧张,稍微走快一步到她身前,让普利玛跟在自己身后。
他的速度很慢, 不仅是为了配合疲惫不堪的普利玛, 还为了多看看随着他们一路走来经过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门。
跟他先前推测的差不多, 靠近出口的门大多数是前期的试验品, 小得无法让成年人通过的门使用的力量媒介来源是动物, 只有门框或者没有门把手无法开启的门八成也是失败品,与之配套的时钟指针全都已经停滞不动。
查理暂时还摸不清这些钟表的寓意,最粗浅的理解大概是它们代表了能回溯的时长——例如那个简朴的计时器差不多是五百年前的产物, 如果哈利夫开门走进去, 可能时间就回在他身上倒拨五百年。
如果这个推测是真的,那可有乐子瞧了。
查理用烟杆碰了碰计时器边上的那扇松木门,把手关得很紧,确实像是没有被使用过的样子。
他们差不多往下走了二分之一的距离后门的大小与形状就逐渐正常起来,有一部分关得很紧,但从靠近地板的门缝里透出微光, 有一部分开了一道缝,但看不清里面的布置, 只是在经过时似乎能听到里面传来含糊不清的交谈声, 仿佛有人在窃窃私语……
查理和普利玛的脚步都放慢了, 门里仿佛也知道有人正在经过,私语声变大了一点点,但依旧听不清内容。
普利玛:“?”
阶梯走道里异常安静,她下意识想再靠近一点好听清楚些,因为那个声音听起来有点儿低哑,像一位妇人生病了,口渴难耐,需要有人帮她倒杯水喝。
可是实在听不清楚。普利玛看门缝,里面的光是温暖的黄色,跟走道里冰冷的萤石形成强烈对比。
普利玛伸出手,想把门缝再推开一点点,如果她一步都不踏进去……
一直站在她身前,似乎也在倾听的查理飞快转过身,伸手捂住了普利玛的眼睛。
视线陡然变暗,普利玛吓了一跳,但并不是因为查理突如其来的动作,而是因为眼睛被遮住的同时,她的耳朵像是突然惊醒一般,轻缓的耳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男人的咆哮、分不清是谁的大喘气还有古怪的低笑声,这些声音的共同点声都让人很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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