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渊回忆道:“刺杀发生的那一夜,我正因为龙血爆发被安排住院,精神异常紊乱, 所以一直没有完整的记忆。而父亲刚做完一场小手术, 同样在龙野医院修养。某一天晚上,我身上的龙血忽然失控, 开始无差别地攻击破坏周围的东西, 导致医院陷入混乱, 这才给了刺杀者可乘之机——这些都是龙野那些人给出的说法。”
“对对,就是那一晚, 有人给了我飞船的ID卡, 我想办法把你救走了。”叶盏道。那之后, 便是五年的分别。可以说这一夜, 不仅仅关乎着老城主的性命,也把他和祁渊的命运彻底改写。
祁渊的眼神冷了下来,“但是重新梳理过记忆后,有些东西变得清晰了:我可以很确定地说, 刺杀发生的那一晚, 我从始至终都和父亲在一个病房。”
“什么?等等!”叶盏惊得差点咬了舌头, “你们应该在不同的病房接受治疗才对!”
“我躺在病床上, 身上有十二道龙筋制成的拘束,很痛苦, 但是怎么也醒不过来。现在我记起来, 是在这个位置, ”祁渊指着自己的右边大腿,“不断被注入麻醉药物。”
他指的地方,是右腿的动脉,为了让麻醉快速发挥效力,注射者根本就不顾祁渊的死活。叶盏咬牙骂道:“那帮混蛋。”
“我不记得过了多长时间,但是我的身体正在不断进化,突然我看到一个人走了进来,我看不清他的样子,但能听到他的声音在问:‘载体准备好了吗?’即使当时头脑很不清醒,我也意识到了他是谁,所以我突然挣扎起来,我喊他‘父亲’,我想要喊‘救救我’,但是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更像是吼叫。
“那个人走到我身边,用手遮住我的眼睛。他说:‘小渊,不要看。不要想。很快就结束了。’”祁渊用平缓的语调叙述着,“然后我听到他转头吩咐:‘载体依然有意识,加大注射量。’
“那之后,我彻底失去了意识,即使是成神后重新梳理过一遍记忆,那一段也是模糊的。大概过了不是很久,我听到耳边传来异常刺耳的超声波,人可能无法察觉,但是对龙来说是强烈的刺激。濒临极限的我力量失控,一下子醒了过来,然后我看到了一幅难以理解的画面……”讲到这里,祁渊停顿了一下,似乎也很纠结这如何描绘这副画面。
“什么画面?”叶盏急了,猛拍他大腿,“别卖关子啊!”
“我看到父亲趴在我身上,他的身体正在融化,淅淅沥沥地滴到我身上。”说到此处,即使是祁渊,也忍不住头皮发麻,“与此同时,我感觉逐渐控制不了身体了,我觉得……我的身体正在被人占为已有。”
叶盏“嘶”了一声,光是想象那副画面,他都要疯了。
“那之后我暴走,一半是因为超声波刺激,另一半恐怕就是因为看到了这副画面。”祁渊耸耸肩,“父亲受了重伤,多亏他衷心的侍卫龙寅化身为帝江,一口将他吞进肚子里,飞快地溜走了。他离开后,那种不受控的感觉也渐渐消失了。”
叶盏听完后,已经怒了:“我他妈绝对听过这个仪式!回去翻翻我妈的笔记里面肯定有记载,祁臻那老狗逼是想要上你的身吧?!”
“我也是这样猜测的……”
“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吗!”叶盏一合计,“仪式最佳的载体就是血亲,血缘越是亲近,成功率就越高,你他妈继承了他3/4的血脉,不成功才怪……啊操,所以说当年那老狗逼制定3/4计划,就是为了这一天吧!”
叶盏脑海里仿佛有千军万马奔过,原来想不通的许多谜团,忽然都有了一个解释:假如说3/4计划从一开始就是要为老城主培养载体,怪不得亭午会带着小祁渊逃跑;怪不得3/4计划里不断拿祁渊做人体实验,一边刺激他的龙血一边寻找控制他的办法;怪不得他们都说祁渊活不过20岁,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打算让他活下去!
甚至连几天前城楼上,那个年轻的鬼魂祁臻让他们不要靠近玄城,似乎也有了新的含义:这家伙不会也曾经拥有过良心吧?
“我们现在立刻!马上!回玄城!”叶盏气炸了,“要是那老狗逼还活着,就把他碎尸万段,要是那老狗逼已经死了,就把他挫骨扬灰!”
祁渊用了力,才把炸毛的猫给按了下去:“等一下,先别急,光凭这些片段记忆,并不能给祁臻定罪……”
“你怎么还那么冷静,难道你不生气?”叶盏望着他,眼睛红红的,一半是急的,一半是气的。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我没有不生气的理由。”祁渊不紧不慢道,“只不过比起你说的那些方式,我为他想到了更合适的结局。”
“大人您说,小的立刻去办。”叶盏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沙包大的拳头就招呼到人脸上。祁渊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还有什么事?”叶盏觉得他的心思真是越发捉摸不透了。
祁渊看着他满身尘土,一脸愤愤,明明自己那么狼狈不堪,却只顾着为自己复仇。他心中涌起诸多情绪,面上却只是笑道:“宝宝,肚子饿不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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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寻真相也好,复仇也好,在此之前,休息和填饱肚子最重要。
所以叶盏现在就坐在清澈的溪流边,脑袋放空地盯着岸边的枯藤。怀里的小凤凰似乎是累坏了,自变回原形后就一直在呼呼大睡。祁渊说他为了自己消耗了太多力量,这一个月恐怕都会维持最低消耗地生存。换言之,就是会一直大梦不醒。
这一片原始丛林相当幽静,巨木参天,藤萝遍布,溪水是清澈的雪山融水,空气清冽如冰。别说是那些追着绯流而来的匪徒,就连大型的走兽都不见踪迹。据祁渊说他还是龙形的时候,经常来这里饮水休憩——这片人间净土,距离凤凰重生之地,也不过两百公里远。对于现在的祁渊来说,只消眨眼间就将他们送了过来,一同带来的,还有那艘早就破破烂烂的飞行船。
他的实力变得更加深不可测了,如果说还是龙的时候,叶盏还能经常感到那股外露的凛冽之气,现在却什么也感知不到了,灼热的火焰变成了幽静的冰潭,一眼望不到底。
叶盏纳闷为什么不早些行动,他们可只剩下一个月了啊,祁渊却神神秘秘地说,未到时候。
“你说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时候?”叶盏问。
“用不了几天,有一场大的争端即将发生。”祁渊说。
“什么大争端?你还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叶盏好奇地问。
“并非预知未来,而是我能听见历史的流向,”祁渊说这话的时候,正在给自己系围裙,“风聆听世上所有的故事。比如说当某一刻有很多人同时大哭,就会汇聚成悲伤的洪流;某一地有十万人在厮杀,风就会来带兵戎相击的声响;如果一个城内的百姓都在窃窃私语同一件事,那么风就会收集低语声,把秘密全都告诉我。我没法听到每一件具体的事,但是我能感知到那些大事的流向,历史的变动,时代精神的变迁。”
“我有点明白了,就好比说每个人身上的事都是短暂的晴雨变化,而你能感知到的是整个地域的气候。”叶盏听得啧啧称奇,“虽然难以想象,但是听起来就很有逼格啊!”
祁渊微笑道:“而这次的事件,任何一方都将获得他们应得的结局,我不想介入。”
……这口吻,仿佛只要他介入,就会改写所有人的命运似的。这种凌驾于凡尘之上的天神的态度,不知道他自己是否有所察觉。叶盏并没有细问,以至于几天后听到消息,他才在震撼中得知这场祁渊不想干预的“大争端”究竟是什么。
而此刻,他的天神男友正围着围裙,将飞行船里的冷冻库存货都一一清点出来,大锅烧得咕嘟嘟冒泡,满满地放上午餐肉、蛋饺、肉丸等物,然后再撒一把调好的酱汁和香料,香气顿时四溢出来。在祁渊把这些东西翻出来之前,叶盏从不知道自己的飞行船上还存着这些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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