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者(370)

　　帝星, 皇宫。

　　佳佳公主可能是早上在户外玩得太开心了，吃过午饭后，咿咿呀呀地玩脚趾, 迟迟不肯睡。

　　小皇帝哄了一会儿就将她交给了宫娥, 然后去了冥想室。

　　他的冥想室是个独立的小院落，自从皇后开始冥想之后，他也经常出入冥想室，有的时候甚至一天要去好几回。

　　小皇帝的冥想室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宫人们没有跟着他进来, 而是在外面等候。

　　滑门关闭后, 所有的声音都屏蔽在外面。

　　安庭·奥尼斯在书桌前坐下, 电脑感应到他的生物信息自动开启, 全息影像的投影光幽幽亮起，微微闪动了一下，但什么都没有出来。

　　“……他们要我下台……”小皇帝一改早上对皇后戾气十足的态度、也没有了两个标准时前对凛冬的咄咄逼人, 脆弱得像个孩子, “他们怎么敢让我下台？我是皇帝！我的家族, 从万年前就是君王！没有我的家族, 哪儿来的帝国？！该死, 他们怎么敢让我下台？”

　　他好像在自言自语, 又好像在对着电脑说话，但是全息投影上什么都没出现。

　　“我要把他们都杀光, 让全帝国的人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君主！”他一拳砸在桌面上，细瘦的胳膊颤抖了几下。

　　“但是元帅说, 杀了他们，贵族们会反噬, 我怕……我怕‘玫瑰星云’战役再重演……国库赤字刚刚缓解……”

　　他的脑子一团浆糊，一半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叫嚣这要让反对他的人付出沉重的代价，另一半又在用他仅有的治国知识思考、权衡利弊。

　　“元帅隐瞒了我家族的秘密，他大权在握，又是民心所向，他一定是故意隐瞒的，他总感觉他在计划什么，好从手里拿到对付玄家的秘密武器！”

　　“玄家全族的命是我唯一的杀手锏了……”小皇帝颓坐在浮空座椅上，“要是我父亲还活着就好了，他会告诉我该怎么办的……”

　　“对了，”他突然抬起头，盯着眼前那一片幽蓝的空气说，“我可以信任厄林先生吗？这个帝国……我还有谁可以信任？”

　　空气晃动了一下，然后全息投影头发丝粗细的蓝色的光有规律地排列运动起来，最后在他面前形成了一个小巧的蓝色立方体。

　　“啊！”小皇帝兴奋地从浮空座椅跳到地面上，但又觉得自己失礼了，重新拉过椅子坐了下来，说，“您、您来了！”

　　“你的问题我都听到了。”立方体随着毫无波动的声调变换着形状，无论变成什么形状，停顿的时候都会恢复成棱角分明的立方体。

　　小皇帝紧张激动地等着它的下文。

　　“文特·厄林可以信任，他对您忠心耿耿。”立方体回答着他的问题：“如果给元帅一个机会，他肯定会毁掉你手中的秘密武器，好让玄家平安，他也少了后顾之忧。”

　　“至于闹事的贵族……奥尼斯具有神格，是神圣的家族，是天生的统治者。你作为其中的一员，不该害怕。”

　　一句话就让安庭·奥尼斯重新打起了精神，甚至忽略了第二个让他心惊胆寒的答案：“您说得对！奥尼斯家族是天生的帝王，否则也不会在可恶的基因缺陷中延续了千万年之久！我不该失去勇气！我有了佳佳，有了继承人，将来还会有更多的继承人！奥尼斯家族将会永存！”

　　立方体：“没错，你的想法很正确，没必要为一时的打击一蹶不振，这恰恰是一个君王要经历的。”

　　小皇帝赞同地点头，热切地问道：“您是神吗？您是我的先祖吗？”

　　几个月前，他某次冥想时，立方体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把他吓得差点儿跌坐在地。

　　后来，每次他进入冥想室，立方体都会出现。一开始只是安静无害地在半空中变化着形状。

　　他以为是电脑中的某个程序，找了电脑工程师来检查。

　　但工程师来，立方体就不会出现，电脑里甚至没有任何立方体留下的痕迹。

　　皇宫加上冥想室共有双层屏蔽场，别人不可能进入他的系统。

　　小皇帝开始意识到，立方体是只为他而出现的。

　　他在某个夜里睡不着觉，来到冥想室，而立方体也在，就像是在等他一样。

　　他问道：“你到底是谁？”

　　立方体没有回答他，他又问道：“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这次立方体开了口：“我是为了你而来的，尊贵的陛下。”

　　安庭·奥尼斯虽然害怕，但还是跟它聊了起来。

　　立方体总是能像个老师一样准确耐心地回答他的问题，并给他提出各种建议。

　　它甚至比帝国科学院那些老教授还要博学多才，无论什么问题都难不住它。

　　小皇帝越来越依赖立方体，而且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立方体虽然对他的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对自己是谁、是怎么来的闭口不答。

　　但今天，立方体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随陛下怎么理解都可以，只要你明确一点，我帮助过你的父亲、你的祖父、曾祖母，以及所有的奥尼斯皇帝。”

　　这句话让小皇帝更加确信了，帝王有神格，那么能帮助帝王的立方体肯定是神明！

　　书桌对着窗户，遮光帘没有拉上，人造太阳的光铺洒在花园里。冥想室似乎被包裹在主神的光辉中，在这神圣的背景下，小皇帝内心充斥着激动和感动，半天没有说话。他已经认定了，立方体就是自己的先祖，历代的奥尼斯帝王，已经魂归主神，与主神合而为一的先祖们。

　　“请您告诉我，我的先祖神明，告诉我下一步该怎么走？”他问道，“我想让奥尼斯家族延续下去，我想成为跟父亲一样名留青史的明君！”

　　立方体：“奥尼斯家族的神格，体现在你的内心。你作为君主必须要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

　　“是！”小皇帝站了起来，“我懂了！帝国和宇宙是按照我的想法运转的！”

　　立方体明显地顿了一下，说道：“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小皇帝：“那我现在就要元帅杀掉那些闹事的贵族统领！我要修改律法，删除所有对奥尼斯家族不利的条文！”

　　立方体：“等一下。”

　　“怎么了？”

　　“不能杀了他们。”立方体解释道，“杀了他们会很麻烦。”

　　小皇帝：“那怎么办？如果法院那些老不死的认定要按照律法附则执行，那我就只能下台！”

　　立方体：“这些细节不是你该考虑的。”

　　“什么意思？”

　　“元帅不会让你下台的。”立方体说道。

　　安庭·奥尼斯狐疑地看着他：“他巴不得取代我……”

　　立方体：“你作为君主要多了解自己的臣子……元帅是统领，他不会放任玄家灭亡的。他如果要取代你，肯定要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

　　小皇帝将信将疑：“那我该怎么办？我不能坐以待毙啊！”

　　立方体：“我们上次讨论过了，你想要坦托军团，有了军权，就可以架空元帅了。”

　　“对，您有什么好办法吗？”

　　“首先，咱们要明确一点，闹事的贵族不能杀，但是也不能放走。”

　　小皇帝不情愿道：“是。”

　　立方体解释道：“只有把这些贵族统领留在帝星，才能让这些贵族听你的。”

　　小皇帝：“是啊！您说得对！”

　　立方体引导着他：“闹事的贵族是谁抓？”

　　“坦托军团。”

　　“对，所以这是谁的主意？”

　　安庭·奥尼斯恍然大悟：“是元帅的主意，坦托军团听元帅的。”

　　立方体称赞道：“你果然是个天生的君主。有时候你要懂得，软弱和愚蠢是很好的保护色，它们能将你所有的行为都隐藏起来，让人看不懂你，元帅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