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反感警察这个职业,一门心思想走艺术生路线,将来当主持人。
……当然这是个托词,他就是想玩,根本不想努力。
黄正平面对他的不懂事,头疼极了,到处请家教。
结果就这么巧,最后请到了一贫如洗不挑活的李则安……
三个人站在客厅,毫无防备,面面相觑。
黄正平跟李则安认识多年,客气礼貌。
但黄嘉河对这个年年来他家堵门、穿的破破烂烂的小哥哥,半毛钱好感都没。
所以他想尽办法在老爹看不见的地方刁难对方,目的就是把他逼走。
谁都别想让他学习。
……
除了李则安。
考完试,分数没出,可黄嘉河很有把握。
因为他没有不会的题,做的不要太顺利。
结果也如他们全家所愿,成功上岸。
之后那么多年,李则安带着他,一起从青涩蜕变到成熟。
再到现在,他即将弯道超车,超越亦师亦友带他的人。
心里不安。
李则安拍拍他的肩膀:“不用谢我,嘉河。”
“机遇永远留给有准备的优秀的人,而你恰好是那个人。”
“放手去做,不要顾虑。”
他说完,又低声:“但记得,永远瞒着他。”
黄嘉河喝得晕,想了好半天,恍然大悟,大声喊:“噢!谭既来不知道啊!我说呢!”
李则安:“……”
黄嘉河双眼迷离,一巴掌呼在李则安肩头:“放心!我绝对不让他知道!”
谭既来听见在聊他,扑过来问:“不让我知道啥?”
黄嘉河嘴一瘪,红了眼睛。
他刚张嘴就被李则安捂住,丢给孙志豪:“给他弄杯蜂蜜水,醒醒酒。”
孙志豪捋着黄嘉河的头发,笑眯眯:“哪里有蜂蜜,我是把别人喝咖啡的功夫都用来挤牛奶。”
喝得最少的左伊快笑背过去。
鲜啤后劲有点大。
谭斌全凭对老板的信任,稀里糊涂买了单,招呼大家打道回府。
谭既来早迷迷糊糊趴在油腻腻的饭桌上睡着了。
李则安也喝的微醺,但是他不能醺,他还得带谭既来回家。
打横把他抱起来,谭既来打个哈欠,顺势伸手勾他脖子,头贴在他肩头。
他不满地咕哝:“张伟……欠我酒……一杯……”
李则安低声哄:“下次见面,再让他还好不好?”
谭既来闭着眼睛,伸出一根手指,翘在他眼前:“拉钩。”
李则安真没手了。
左伊义气地伸出援手:“拉钩。”
不错,又学会一个地道的词。
这夜月光淡淡的。
深夜警局一片沉静。
不知道是触通时空,还是来自另外一个李则安的描述,他感知到自己曾在某个月夜,与谭既来就站在这个院子里。
他想表白来着。
“老大!”
黄嘉河突然喊。
李则安嘴角一抖。
那次也差不多是这样,被打断了。
“晚安哈!晚安!”
黄嘉河跟张伟孙志豪互相搀扶,表情呆滞,幅度很大地抡胳膊在头顶上空摇摆。
“晚安……”
真是喝多了。
他抱着谭既来回房间,帮他脱下衣服。
掩藏在T恤里的铜片滑出来,反射月光,在墙上投射一个双臂展开的人的造型。
他们重新做了一对镜面项链,一人一条。
李则安要求换个样式,添了个舒展胳膊的人,像某著名地标。
谭既来匪夷所思:“你……信仰基督教?”
李则安:“我信谭氏晾衣架。”
谭既来:“呃……这梗太老了吧……”
2022年9月10日,在鬼森林的第三天。
清晨谭既来在小溪里洗了衣服,搭在胳膊,迎着太阳晾晒。
有个人无声无息跑过来找他,看他舒展双臂的造型,在光影里弯着眼睛噙着笑,问他:“你知道基督像吗?”
“什么基督像?”谭既来反应了一会儿,“巴西里约山顶那个?”
他们像是拿了预言家的牌。
不到半年,李则安真的去了巴西。
四个寒暑轮回,他靠时不时看一眼高耸的雕像,纾解疯狂的思念。
当地人周日会对着山顶礼拜。
他跟着闭上眼睛,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虔诚地祈祷心里最神圣光明的人,一切平安顺遂。
现在这个人身体绞着被子,睡得昏天黑地。
他不知道又梦到什么好吃的,“吧唧”两下嘴。
李则安俯身下去,轻轻印了一个吻。
南美那段日子,是比父母去世后还可怕的经历。
他们得不到当地政府的支持,还会经常面对不知几股势力的联合绞杀。
想请理事会为他们争取国际舆论的压力,帮助破案,却因为没有实质性证据,一直被驳回。
0506:“你们这都是揣测,当然暂时没证据我也理解。至于你们想让理事会,帮你们向对方政府施压,根本不现实。没有确凿的证据,理事会凭什么无端指控。万一错了,怎么跟人家政府交代?不闹笑话吗?”
……
六人才像个笑话,无奈挣扎其间,像是坠入流沙,越努力越下沉。
聚在一起时,每个人心里都在说“算了吧,撤走吧,等闹大到无可收拾的时候,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但很奇怪,一直没人替大家说出口。
如果遇到困难就退缩,他们还算警察么?
技术部门发来一条消息,查到嫌疑集团跟中东某雇佣兵组织关系密切,或许可以潜入其中,先拿到集团买凶·杀人的罪证,再在调查中去查Compound-X的案子,曲线救国。
他们需要一个人,卧底雇佣兵组织。
所有人看向李则安。
第一次,李则安犹豫了。
以前他觉得自己比黄嘉河等人更适合干这行,一个人无牵无挂,死了就死了,所以最危险的工作,他总是很体贴大家,主动请缨。
现在地球的另外一端,他也有了牵挂。
有个人在等他。
等不到会难过。
谭斌看着最粗枝大叶,关键时刻扯着嗓子喊:“抽签抽签!抽签公平!”
谢谢谭斌……结果还是他。
李则安抓住铜片,心里滚着庆幸。
还好是他去了。
第一个任务,就是做掉谭既来和孟桐。
他记得组织的白人小头头把这个任务交给他,理由特别简单,因为不同人种之间容易脸盲……
小头头伸出三根手指,按住谭既来的照片,在桌面上推给他。
他笑得很残忍,用阿拉伯语说:“Zion,给你三秒钟,能记住这张脸吗?”
李则安眼神落在笑得没心没肺的那个人的脸上,哑声说:“能。”
记住那张脸,不用三秒,一眼就好。
想看那张脸,不止三秒……他想看一生。
小头头还不信,收了照片,让他画出来。
他拿着炭笔,不加思索寥寥几笔,就勾勒出谭既来笑的样子。
小头头“wow”一声,反复对比,确认是同一个人,于是又让他画孟桐。
李则安:“……”
这个真不太想画……
案子破掉那天,玻璃碎片击入心脏。
救护车经过基督山,他吸着氧,平躺仰望那座地标。
此刻很多年前晾衣服的那个清瘦的身影,跟高耸入云的笔直雕像融为一体。
雕像底下,是虔诚朝拜的人群。
他也想拜,但他拜的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他爱的人,本身就是信仰。
*
作者有话要说:
很久很久的call back,13章写来宝子晒衣服,就是想等这一天,终于写到了,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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