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啦。”萨瑟说,“迷雾之都抢不过我们。”
就是不知道,当那些人从迷雾之都离开,却发现自己已经一无所有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说完后,他拿出一根柔软的树藤,手指灵活,很快将它结成一只栩栩如生的飞鸟模样。然后,萨瑟将它送出,飞鸟在暮色中滑过,挂在了巨树的枝梢。
这些天来萨瑟一直在做这件事,巨树上已经挂了许多翩然的飞鸟。
“你在做什么?”
“树精灵的祈福方式。”萨瑟轻声说,“希望祂早日得偿所愿。”
*
迷雾之都,斗兽场。
几乎所有人都为白国王的跳棋要求感到困惑。
只剩最后两个人,跳棋还有什么意义呢?
少有的不感到困惑的几个人,是因为知道克拉罗斯做出什么事来都不稀奇。困惑他,不值得。
白皇后席位附近。有人又听见那几个白色的身影在低语了。
“他在说什么话?”
“他想跳棋。”
“有意义么?”
“他病得很严重了吗?”
“疯子而已,不顺着他。”
“疯子而已,顺着他吧。”
“黑国王是值得研究的对象……”
“定义为A序列样本?”
“不,还需要确认他的稳定性。”
“去近距离观察吧。”
“不,面对他必然会给我们带来损失。”
竖起耳朵偷听的人,听着听着,忽然察觉了什么,额头渗出了涔涔冷汗。
他不着痕迹地朝那地方看过去,灯光太暗,还是看不清那些人的脸。但是,一二三四五六……那确实是几个人没错。
可是,他们说话的声音语调,明明就像是一个人的啊……
转达完白国王的跳棋要求后,荷官没再说话,似乎是白皇后那边一直没有决断。
克拉罗斯补充:“放心啦,真的是我要跳你。迫不及待要给黑国王上课了呢。”
终于,白皇后那边同意了跳棋,或许白皇后也不想上场挨打。
黑雨衣说:“守门人,这是什么新型的阴谋吗?”
“不呢,不想看到他们而已。”克拉罗斯低低笑:“怕看到那张恶心的脸,影响我下一场的发挥呢。”
守门人似乎有什么内心的阴影,喜欢用开玩笑的话语掩饰内心的伤痛,算了,爱护一下他吧。黑雨衣刚想出言安慰,就见克拉罗斯那双幽深的紫瞳里已经泛起了兴奋的笑意。
“一点都不像我们小郁。”
“小郁,真好玩……”
黑雨衣无言地转回了头。
赶紧滚吧。
我看你就怪恶心的。
短暂的静默后,荷官的声音淡淡响在场中。
“白国王,请入场。”
第205章 代价 28
克拉罗斯从位置上起身, 一只苍白的右手从雨衣下伸出,拉开了领口的抽绳,漆黑的雨衣应声而落。他露出真实面目, 然后施施然走到了最近的烛火下。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 俨然是个所有人都没在迷雾之都见过的人物——灰色近银的长发以华美的饰带松松扎在脑后, 少许自额前两侧垂落。瞳色灰紫,眼形上挑, 殷红薄唇噙着淡淡笑意,却不使人感到亲和,只是映衬得那张面孔格外幽冷俊美。
烛火映照下, 他穿着一身冷灰色的晨礼服, 绸缎布料光滑飘逸, 袖口、领边以及其他细微之处全都饰以深灰紫色点缀, 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枚代表身份的白色国王棋。这人用劣质黑雨衣当作永昼的制服,让巡游神们深受其害,自己的雨衣下却穿着精美的华服。衣物繁复的风格不由得令人想起运河桥畔的疯萝莉——疯萝莉是个长歪了的奇怪小女孩, 这人则像是她没长歪的哥哥。
这种人来当白国王,似乎还不错。
接受了众人的注视后,克拉罗斯将国王棋放在墨菲的桌面上, 动作很轻,但棋子底座与桌面相触, 还是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墨菲的眼睫轻颤一下。克拉罗斯神色深深看他一眼,而后转身下场。
在墨菲模糊的意识里, 漆黑的——漆黑的天空, 死寂的血云, 依旧缠绕在他眼前。他一遍又一遍看着无边的黑暗将神明的身影彻底吞噬。
如果这就是注定的未来, 身为预言者, 他应当悲伤还是愤怒?
命运从不留情,但尘封的历史中,没有一位卜祝者对残酷的未来闭口不谈,吟游诗人的故事里从不缺少无用的示警和无望的抗争。
可为什么会这样?
祂自己,又在想些什么?
墨菲蓦地睁开眼睛。
在时光中载沉载浮太久,现实反而显得不真实,他猝然望向神明的方向。
“您——”
却重重撞在迷雾之都的屏障上。
黑雨衣拉住了他:“等结束再说,现在有屏障……你没事吧?”
梦魇般的一幕还在眼前闪回,枯竭的本源无力提供任何帮助,墨菲的心脏急促跳动,不规律地喘着气,下意识摸出自己的卡牌。尚未完全清醒,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但还是从中抽出一张又一张预言牌,试图得见那些未知的角落——牌面却始终是一片静默的空白。
终于,他的余光看见了桌面上立着的白色国王棋。抽卡的动作微顿,他看向观众席向场中的通道,克拉罗斯的背影正在缓缓远去。
背对着他,克拉罗斯自然听见了刚才的动静,他没有回头,只是垂下眼,晦暗的阴影掩盖去一切情绪。
克拉罗斯站到了郁飞尘的对面。
郁飞尘的目光从安菲身上移开,看向他。克拉罗斯微微一笑。没有出声,但也算是打了个招呼,甚至还显得非常文明友好。
与此同时,克拉罗斯背后的黑石板上也缓缓浮现了他的id。
Acri。
死一般的寂静降临在观众席上。
“……”
“…………”
“不要用那种目光看着我啊……”克拉罗斯温声说,“我很正常的。”
观众用加倍的死寂回应了他。
人世间的话语在此时此刻已经走到了尽头。唯有长久的、不会结束的沉默能表达他们的内心的感受。
而克拉罗斯,也不在意自己是否失去了网名,他看起来甚至很乐意让大家认识一下自己。
押注时刻就在这样的气氛里到来。
持有国王棋的都是该方阵营中实力最强的一个。黑国王白国王应当没什么悬殊的差距才是。此时黑国王经历了这么多场打斗,光是宣誓就往自己心口划了十好几刀。白国王却是以完美状态上场,胜负的天平似乎倾向白方。
可是人们实在不能想象,世界上还会有第二个像黑国王这样无视一切力量的人物存在,就像世界上也不会有第二个Acri这样的疯人存在那样。
是应该继续押注黑国王,还是相信Acri这变态的怪东西更胜一筹?
人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戒律。
君主下首,戒律之神手持筹码,还是一贯的安静冷漠,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时间过去,他迟迟没有下注。
黑雨衣试探地看向戒律。
“小郁就是你了解的那样,需要补充守门人相关信息吗?”
戒律点头。
黑雨衣就开口了:“他还没加入公司的时候,是重点监视对象,正好是我主要负责的……”
“说重点。”
“好吧……”黑雨衣开始调动多年前的回忆。
克拉罗斯这个人,当年是突然出现在永夜中的。当人们发现他的存在时,他已经在永夜中拥有可观的领地了。
那时,即使是专业搞情报的自己,也没能追溯出这人的来处。现在想来,克拉罗斯与“玻璃室”有渊源,应该就是来自那里。然后,在某个未知的时间节点,克拉罗斯带着力量离开了“玻璃室”的控制,在永夜中自立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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