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倒是回来了,不过你这小身板,啧啧,”他一双针尖般的竖瞳肆无忌惮地打量舟向月,“我一口一个,还吃不饱。”
舟向月插嘴问道:“我死这些年,这个魇境的人对无邪君的祷告,是你回应的吗?”
“是啊,”柳长生冷哼一声,“怎么,嫉妒?本座累死累活帮你完成KPI,你在地下白赚睡后收入还不高兴?”
舟向月直直地盯着他看了片刻,轻笑出声:“长生,几百年没见,你的演技一点长进都没有。”
柳长生:“……”该死的王八活千年!
他啪地一甩头发,冷冷道:“你回来干什么?”
舟向月很是认真地想了想,噗嗤乐了:“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柳长生露出了看智障的眼神:“……”
舟向月丝毫不尴尬,一脸理直气壮:“身为邪神,我不给那些玄门正道找点麻烦说不过去吧?他们当年杀我的时候可是没手软,而且还扣了我的东西没还呢,我怎么都得抢回来。”
他想起了什么,玩味地眯起眼,“而且……要是不给我那小徒弟找点事儿做,岂不是对不起他那漂亮的一剑。”
说来惭愧,邪神也有玩脱过的黑历史。九百年前,他被深受邪神肆虐之苦的玄学各门联手诛杀,最后甚至是他自己的那位正道之光好徒儿给他一剑穿心送走了。
——对了,也不知道他那好徒儿现在混得怎么样了。
毕竟是邪神名义上唯一的徒弟,可别丢他的人啊!
柳长生:“……”
他都忍不住了,“又是你那只小肥羊啊?这都第几次了,光逮着一只羊薅,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那种东西我没有。”舟向月嘻嘻一笑,“你知道的,我们邪神不需要良心。”
“哦,也是。”柳长生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他沉吟片刻,舔了舔嘴唇:“那也算我一个。”
反正给那帮道貌岸然的所谓正道添堵,怎么都很有趣。
舟向月含情脉脉地眨眨眼:“长生,唯有你对我这般一往情深。我会永远记住你的恩情的!”
柳长生:“……滚!离我远点,我怕沾上晦气。”
不要靠近邪神,会变得不幸。
舟向月报之以谴责的眼神。
“哦对了,”舟向月看向旁边圆圆脑袋耷拉到一边的枣生,“你既然有这个神通进来,是不是有办法把一个鬼弄出去……”
“没有。”柳长生断然拒绝,“这还是你自己创造的魇境,你都没办法,我哪里有办法?”
“这样啊……”舟向月犹豫地看了眼地上的面具,“我本来打算用这个境灵带他出去的,不过……”
“你要用境灵带鬼出去?!”柳长生打断了他的话,露出看傻子一样的目光,“……几百年没见,你更蠢了。”
舟向月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是吧?我也这么觉得,一死傻千年啊。所以要仰赖长生兄照拂啦。”
柳长生:“……”
柳长生怒其不争地白了他一眼:“你最好先研究一下你自己的魇境。在你死的这些年里,它可是演变了不少,恐怕连你也得适应一下。等会儿破境结算,说不定你还有机会讨价还价。毕竟所有人都知道魇境的主人是个抠门穷神。”
舟向月恍然大悟:“有道理!多谢!”
柳长生冷笑:“时间也差不多了,就算是我的灵力,也只能在魇境里暂停三分钟。你准备准备作死吧。”
舟向月:“好嘞!”
魇境中的时间再度开始流动。
凝固在半空的石块扑通坠落,火焰的高温一瞬间逼近,穿梭的黑雾将一切映出红黑交错的诡异光影。
铜铃声乱响,舟向月也忍不住吐出一口血,好在一点都不痛。
……说起来,哪怕恢复了记忆,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这次重生后突然就不怕痛了。莫非是他阴德积够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看向身边。
学院的俩孩子晕得东倒西歪,皱着眉很痛苦的样子。
梅生浑身蓬乱皮毛炸起,恐惧地低声呜呜着。
而他们中法力最高强的那两个……现在是这里一滩那里一坨的状态,化整为零了算是。
舟向月:“……”
一开始一个比一个牛逼轰轰,到头来一个顶用的都没有。
他一边吐血,一边扶着墙歪歪扭扭走了两步,捡起中间那一大团血肉混合物上面的邪神面具。
“叮……滋滋……恭喜……获得……滋滋……境灵……”魇境的提示音像生锈一般断断续续传入耳中。
舟向月看见楚千酩痛苦地紧闭着眼,额上青筋暴起,嘴巴飞速翕动。
看着嘴皮子都快磨冒烟了,也不知道在碎碎念什么。
他凑过去一点,才听清楚千酩在叽里咕噜地祈祷:“……王母娘娘玉皇大帝元始天尊如来佛祖真主耶稣上帝阿撒托斯道格拉斯盘古女娲三皇五帝……救命啊!!!”
舟向月:“……”
这孩子虽然脑子有点问题,但记忆力还蛮好的。
他叹口气,把面具往脸上一摁,忍不住念叨:“这么多神,你都供的过来啊?每天翻块牌子上柱香,初一十五专宠一个是吧……现在的孩子,啧……”
……
楚千酩头痛欲裂,意识昏沉中,感觉自己突然被捏开了下颌,粗鲁地往喉咙里灌了什么温热的药水。
药水又苦又涩还辣嗓子,难喝得很。他很想反抗,却浑身痉挛、四肢无力,只能软绵绵地任由那人摆弄。
他楚千酩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他吚吚呜呜地挣扎着,最后也只是拼命睁开眼睛看了那人一眼。
朦胧视线中是一个戴着狐面具的红袍人,背后明亮的火光给他镶嵌了一层金灿灿的轮廓。
耳边恍惚传来忽远忽近的呓语,幽幽怨怨,莫名有点酸溜溜的感觉:“别祈祷了,你的神才听不见。”
“唔……”楚千酩整个脑袋都变成了一团浆糊,完全没法理解听到的意思,也一点都记不住。
意识中最后一个画面,就是那人掐着自己灌药,仿佛还幸灾乐祸地对自己笑了笑。
“但我听见了哦。”
“叮!滋滋……”楚千酩没听到耳边传来的断断续续的提示音,“你获得了无邪君的祝福……聆听……一次保护……”
柳长生跟没骨头似的歪歪扭扭靠在墙边,玩味地看着舟向月把两个小朋友料理了,又朝梅生走过去。
舟向月走了两步,忽然停下了:“对了,你有没有觉得这个魇境不太对劲?”
柳长生白他一眼:“邪神的东西有对劲的吗?”
“谢谢夸奖,”舟向月面不改色,“我是说,按理说这个孩子这么大的怨气生成了这个魇境,他应该会掌控整个魇境。但他实际上却几乎没怎么出现,只在记忆和境幻里能看到他。”
“我那新收的小徒儿就不用说了,七窍少了一窍的小傻样。可最后找到的境主也是……没什么灵智,像是个抽去魂魄的空壳一样。”
舟向月若有所思:“小红,你说,像不像蝴蝶飞走了,只留下一个空的蛹?”
柳长生竖瞳紧缩:“破小船,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舟向月举双手投降:“对不起,都是嘴巴自己的主意,呸呸呸,我道歉!”
他如同脚底抹油,三两步就走到了梅生身边。
柳长生没有再跟过去,而是站在远处,看到舟向月伏到那个怪物耳边,开始低语。
听不清在说什么。
但慢慢的,梅生颤抖绷紧的身体出现了呼吸起伏。他听着少年的絮絮话语,绷紧的身子一点点放松下来,逐渐变得轻盈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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