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的爱好自有其道理,我等身为座下弟子,师尊就是养头驴,也不可妄议。”卢新洲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了一下,同时不忍直视般地示意说,“秦元,把衣服穿回去,这里还有师妹在呢。”
等秦元把衣服穿好,卢新洲又道:“你胸口那马蹄印是怎么回事?这都半个多月了,还没消?”
“之前的消了,这是新的!”秦元愤愤不平,“是,我是不该妄议师尊,我这不是也被掌门责罚过了吗?结果这匹恶马就记住我了,天天逮着我欺负,我扫洒的时候他在旁边磨蹄子刨泥,我练剑的时候他在旁边做假动作吓唬我,我被他吓得不小心没拿稳剑,他还不屑甩脸,好像在嘲笑我一样!我气不过又说了他两句,他就直接动蹄,一声招呼都不打,太不讲武德了!”
“还有大家!”秦元扫视着屋中所有师兄师弟师姐师妹,“谁没被这匹恶马欺负过!”
众人俱都沉痛点头,不光是秦元有被马用假动作吓唬的经历,他们都有。
在小马刚到门派那日,便踹飞了数名弟子,秦元就是受害者之一,而自此之后小马的威名就在门派中传播开来,在清霄峰上更是尤其响亮,毕竟连他们一众弟子中最厉害的二师兄卢新洲都被踹飞过三次,是以众人对小马天然带有畏惧心理,每每见之,只要不是有事躲不掉,必然远远避开,而小马似乎是发现了这点,结合之前在云舟渡上用假动作吓唬卢新洲和郭朝阳的成功经验,他发明了一个全新的游戏,那就是犹如老鹰捉小鸡般追逐那些畏惧他而逃开的弟子,再时不时辅以假动作威慑,加深众人的恐惧心理。
他每回开始游戏时,清静的山门中总是会发生这样的场景,一群弟子在前方犹如无助的羊群般惊慌乱跑,一匹小马在后方“哒哒”地追赶,他没有獠牙利爪,但硬生生跑出了一种恶狼的气势,而且他同时有恶狼的坏心眼,追赶也不是胡乱追赶,有时会有意地同时追赶两拨人,让他们相绕着跑过一圈后,在终点齐齐相撞,在众人撞得人仰马翻后,小马便会在旁边“哒哒”路过,模样无辜得仿佛一切与他完全无关一样。
这种游戏多发于饭后,显而易见,小马是在为他的饭后消食溜达活动找乐子,而他们就是他的乐子!
众人想起被马追赶仓惶而逃的经历,都是面露一股悲愤的耻辱,而秦元在此时振臂一呼:“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师兄,你得为我们做主啊!”
“是啊!卢师兄,大家伙就指着你了!”
众人纷纷应和。
他如何做主?卢新洲面露难色,心道你们不敢惹那匹恶马,难道他就敢了吗?他可是货真价实地被踹飞过三次啊!
不过……他看着屋中众人,除了闭关冲击金丹的杜子衡以及其他一些当值有事的弟子,清霄峰的所有弟子几乎都在这儿了,这么多的人,若是一起联名去告状的话,他师尊应该多少会约束小马一二吧?
不,他师尊真的会吗?
霎时有很多画面在卢新洲脑海中浮现,最近发生的一幕,他师尊在晗光殿前广场对众弟子进行每月例行的讲经授课答疑时,小马突然“哒哒”走过来,打断了裴九徵的授课不说,还直接趴到裴九徵面前,脑袋往对方怀里一倒,就开始贴蹭求摸。
裴九徵不算很严厉的性格,但也不是会容人在自己的课堂上造次的,可小马就如此堂而皇之,视课堂纪律如无物般扰乱课堂秩序,换做旁人,他师尊必然会斥责惩戒一番,但是对于小马,他却是什么都没说,摸摸了小马的耳朵,便若无其事地继续上课。
之后课程自然也不会有多顺利,小马时不时就闹出点动静惹来裴九徵的主意,打断其原本正在讲解的经文,而裴九徵依然是不恼不怒,任由其胡闹,甚至在小马玩累了,趴在自己腿上睡着了时,他还突然停下讲课,目光柔和地看着对方的睡颜,示意众弟子暂时自习后,便将小马抱起,带回那张特制的小床上安睡去了。
是的,他师尊还将小马抱起来了,这匹马不驮人也就罢了,竟然还要人抱!也是难为他师尊竟然能把他抱起来,小马虽然不大,但也着实不小,看着跟某些大型犬类差不多,而且因为其修长难以安放的四蹄,抱起来尤为麻烦费力,可他师尊就一脸温柔地把他抱走了,看起来要多宠溺有多宠溺。
还有许多类似的画面,卢新洲简直越想越怀疑,越想越没底气,而在他跟众人说了联名去告状的事后,众弟子也是纷纷道:“不行!不能去找师尊!”
归根究底,这匹恶马为什么能有在清霄峰上横行霸道的底气?他们又为什么敢怒不敢言,只敢聚在这大门紧闭的屋中偷偷开批斗会议,还不都是因为师尊在给恶马撑腰吗!
明明裴九徵素来处事也是很公正的,从不偏颇徇私,偏偏在小马的事上,彷佛戴了什么选择性可视的滤镜一样,看不到小马的一点过错,错的只有旁人!
那怎么办?卢新洲正要发问,突然又“吱呀”一声,一名在门口望风的弟子躲进屋中,惊慌道:“马、马来了!”
众人立即现出一副惊恐状,卢新洲也是面色一变,“嘘”了一声,布下一层隔音的结界还不够,又示意众人赶紧屏住呼吸。
众人俱都屏息静气,在那落针可闻的寂静中,一道“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在屋外响起,这脚步声十分轻快,但在众人听来又无比沉重,像是层阴云噩梦一样罩在他们心头,即便卢新洲不说,在这蹄声前,他们也是连大气都不敢出的。
“哒——哒——”
一蹄又一蹄,沉重到彷佛直接踩在众人胸口,这往常眨眼而过的短短数息的时间在此刻好像变得无比漫长难熬,而在马蹄声终于渐渐远去后,众人彷佛劫后余生一般,惊魂未定地喘息平气。
“师兄,你看到了吧,难道我们要一辈子都活在恶马的阴影下吗!”秦元悲愤发问。
“这……”卢新洲一副为难状。
有弟子彷佛从他这态度窥见了什么,顿时一阵绝望,不由掩面而泣。
悲哀绝望的气息在屋中蔓延,眼看着又有几名弟子开始抱头痛哭,卢新洲烦恼地摸摸脑袋,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主意般,示意众人安静,又将大家招过来,小声说:“我有一计,找师尊告状师尊会袒护那匹恶马,那我们不如把事情闹大点,直接闹到掌门那里去!”
“掌门?”秦元思量了一下,拍手道,“好,就闹到掌门那里去!再把诸位长老也喊上,咱们来个三司会审,想来掌门他们定不会如此偏袒恶马!”
“此计可行!”
“我赞同!”
众人纷纷应和。
卢新洲于是拍板道:“那就这么干!”
他摩拳擦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跟小马那三蹄之仇,也该就此清算了!
第051章 小马师叔
群玉峰, 太微殿。
这座承天剑宗规模最大,能容纳最多人,历来只在举行重要典礼仪式时启用的巍峨宫殿, 在没有任何节日庆典的眼下, 却突然聚起了很多人。
各峰长老执事们坐在席位上,弟子们则站于殿外, 众人议论纷纷,不明白掌门突然把大家召集过来是要做什么。
“非年非节,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的生辰祭典,难不成是有人犯了什么大错, 要全门公审?”
“不会吧?那得什么样的大错, 咱们门派得有几百年没办过公审了吧?”
“非也,你忘了?五十多年前就公审过一次,被审判之人正是现任魔尊, 萧放。”
“萧放当时是对师叔生出不伦之心,甚至在师叔打坐时欲行不轨, 难不成又有人色欲薰心,胆敢做此悖逆犯上之举?”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我听说这回要审判的好像正是清霄峰的人,虽然师叔他确实姿容绝世,但既然拜为师长, 怎可再起这等妄念呢?真是荒唐。”
众人越聊越远, 仿佛已经确认了这回就是有人又对师叔起不伦僭越之心,直到孟正平裴九徵一起来到殿中, 众人的议论声才稍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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