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忆寒自突破到化神后,也能将长乐剑剑意汇聚成罡,虽不比云燃的登阳剑罡那般势力刚猛,只需针尖般的一点,便可穿金洞玉、无坚不摧,但用来对付化神以下、甚至与他同境界的修士,却也已绰绰有余。
两道浅紫色剑罡精准无误的打在这黑袍人掐着那女弟子的右手虎口,那人却纹丝不动,竟连晃也没晃一下——
这种肉身强度,哪怕在专修炼体之术的高阶修士中,也是闻所未闻,也许只有传说中得了大功德、修得金刚不坏之身的佛修,才可比拟。
云燃手中那柄拂尘本是一件法器,平常看着虽与普通拂尘没什么区别,此刻乍然被他掷出,那拂尘却好似长了眼睛一般,飞至黑袍人身边,柄端白丝转瞬间已一圈圈缠住黑袍人掐着那女弟子的右手。
他口中默念了句什么,那拂尘便即往后猛地一拽,竟生生将黑袍人手拉得松了开来,被掐住得女弟子连连后退几步,剧烈的呛咳起来。
沈忆寒将鸳剑从笛身中拔出,飞身上前一剑剥落了那黑袍人的兜帽,但见眼前一张脸目上双眼不见瞳仁,只余眼白,嘴唇乌紫,皮肤下青色的血脉贲张可见——
李临山惊道:“这不是活人,是……是洞神宫的尸傀儡,难怪他的肉身如此强悍!”
他这话倒也不算武断。
魔修之中,修习炼尸之术的不在少数,如正道修士习剑、习刀、习音律、或者符术也分许多流派一样,魔修中即便是习鬼道的,路子也各不相同,有的炼尸为了看起来与活人无异,好做些下三滥的勾当,观之肤若凝脂、艳如桃李,更胜活人;有的所炼的尸傀儡,有简单灵智,一言概之可以当做主人不知疲倦的奴隶——
洞神宫则是尤擅激发其凶性,若尸身死者生前修为够强,怨气够重,甚至能将其炼化到肉身强悍如地阶法宝一般,水浸火烧,寻常灵刀灵剑之流,皆不可破。
有这种本事的,魔修当中也唯有洞神宫。
眼前这具尸傀儡,保守估计,生前境界只怕不会低于化神。
这样的尸傀儡,哪怕是与小乘修士,也有一战之力,甚至可以说是力压境界还未稳固的小乘修士的。
那傀儡嘶吼一声,伸爪朝沈忆寒抓来,难以想象,这傀儡看似如此沉重的身势,速度竟快如疾电,若是几个月前,只这一抓,恐怕就能轻而易举洞穿沈忆寒的心腑。
幸而他在芥子世界中,已将长乐剑的步法练得娴熟由心,几乎发自本能,脚下连点,立刻侧身避过。
云燃道:“沈濯!”
沈忆寒听出他声音中的失态,还未回答,云燃已将蘅芜振剑出鞘,飞身至他身前,沈忆寒还未看清,但见眼前一片黛色衣角拂过,下一刻那尸傀儡的一只手臂已经断落在地。
蘅芜分金断铁,斩了这傀儡的一臂,竟未发出丁点声响。
尸傀儡身体微颤,想它大概不懂疼痛,但身体骤然少了一截的感觉总归是不愉快的,一息功夫后,它口里发出一声厉叫,转身又伸出那完好的一爪,却不是朝着云燃沈忆寒、而是那被吓得呆愣在地的女弟子——
沈忆寒不及出言提醒,足下踩着长乐剑步法,瞬间已至那女弟子身前,将她一把捞起。
尸傀儡一爪未下,头颅已着地。
沈忆寒松了一口气,看着云燃正要说话,忽然间瞳孔一紧,道:“阿燃小心!”
云燃也已察觉,仰身躲过后头刺来的一剑。
沈忆寒将那女弟子往廊外一推,道:“快走!”语罢荡剑相助云燃。
他两人从前便曾经一同练剑,沈忆寒得知长乐与登阳双剑本为一体后,更是在芥子世界中与云燃尝试修习两剑并行之法,此刻被那会用剑的尸傀儡偷袭,事发突然,却未落下风,两剑一刚一柔,一进一退,彼攻我守,竟然分毫不见生涩之感,浑若一体,不分你我。
李临山亦是剑修,自然看得出其中门道,痴然入神片刻,竟忘了上前相助,口里忍不住道:“……二位好灵俊的剑法。”
沈忆寒倒还有功夫分神开口,提醒他道:“临山,你也小心!外头不止一具尸傀儡!”
话音刚落,果然廊外便传来一声惊叫。
李临山听得此声,面色骤变,急道:“糟了!是阿柳!”
语罢也顾不得和云燃沈忆寒招呼,只纵身往院子外去了。
他一离去,沈忆寒与云燃也很快将这具使剑的尸傀儡解决,若要将尸傀儡彻底杀死,唯有斩其项首一路可行,很显然这傀儡对自己的弱点是心知肚明的,因此方才与两人交手时,一直有意以手护着脖颈,这才叫沈、云两人耽搁了些时间。
沈忆寒道:“会用剑的尸傀儡……与当日咱们在岛上所见,杀了郭少门主他师弟的那具一样,还有振江城外,应该也是此物杀了宁阳子。”
云燃道:“城中不知是否只有你门中仙府出现傀儡,你快传讯提醒你师伯师弟,好叫他们小心。”
沈忆寒也已想到,取了传讯玉简出来通知陆常二人,好在方才陆师伯与子徐他们一起去了,万一真的遇上此物,应当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只是不知这些傀儡到底有多少,城中寻常百姓若遇到,只怕要遭殃。
两人出了院门外去,迎头又连续遇上三具傀儡,都是十分诡异会用剑,不仅如此,用的还颇为娴熟,沈忆寒一边在三具傀儡之中穿身交来插去,一边道:“我怎觉得……这些傀儡的用剑路子,和长青剑宗低阶弟子一模一样?这不就是长青丹剑?”
一道赤色剑光荡过,同时斩落了两具傀儡的头,沈忆寒逆身一剑,也将后头那具傀儡解决了。
正在此刻,方才李临山离开的方向却忽然传来一声少年的惊哭。
“李大哥!”
沈忆寒听得心头一沉,也顾不得再去想多的,与云燃疾步穿廊而行,果然过了一道垂花拱门,便见李临山面临一具尸傀儡,身后护着正瑟瑟发抖的严柳,被侧面偷袭的另一具傀儡一剑洞心。
他面上仍有些怔愣,显然是还没反应过来,嘴角却止也止不住的溢出丝丝缕缕血迹。
沈忆寒与他相识也有数百年,两人见面虽然不多,但沈忆寒无心修行,李临山闲云野鹤,他二人性情倒算得上相投,见此情形,不由心口一沉,疾声叫道:“临山!”
第69章 琴鸥
等他飞身上前,将围攻李临山、严柳二人的那两具尸傀儡解决,李临山已经撑剑跌坐在地,双目微阖,嘴角止不住溢出殷红的血来。
严柳从后抱扶着他,眼眶通红,一面不住的替他擦着唇角的血,一面将满脸的鼻涕眼泪擦得花作一团,哭道:“李大哥……你不要吓我……李大哥……”
长青丹剑看似剑缓不急,实则不着声色痕迹之间,却能寸寸震碎对方丹田内腑,宁阳子与那神刀门少主的师弟都是如此死法,沈忆寒自然知道厉害,立刻蹲下身就去探李临山眉心。
这么一探,当下便叫他心中更沉了几分。
严柳在旁,大约是见他面色不好看,眼泪止不住如断线珠子一般啪哒啪哒往下掉,一边努力的扶着正在他怀里不住往下滑的李临山,一边颤声道:“沈宗主……沈前辈,求您了,求您救救李大哥吧,我求求您了……”
说着竟是要俯下身来给他磕头。
沈忆寒吓了一跳,连忙将他扶住道:“严公子,你不必如此,若能救临山……我和你一样想让他活,可……”
语及此处,心中也是难受得很。
大道无途、人寿有涯,凡人也好,修士也罢,世上万千生灵,死生从来无常,分明几刻之前,李临山还在好生生的和他与阿燃说话,此刻却已经丹田碎裂,经脉寸断……
李临山不知是否听见两人对话,眼睑颤了颤,似乎是用尽全力才半睁开眼来,却是看着严柳,手指微颤了颤,像是有话要说。
严柳看出他的意思,强忍着眼泪抓住了他的手道:“李大哥……我在这……你说,我听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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