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猜想。”康柯注视着镜头里的人结束集会,开始做下海的准备,“如果是真的,倒是好事。”
【??】
不是,敌人的手都伸到筛选系统来了,这还能是好事??
“当然。”康柯的视线穿过光屏,看向虚无混沌的远方,“越是精心的布置,被扰乱时就越是心疼愤怒。”
“藏在暗处的推手始终不曾露面,如果能借这次机会逼他现身,哪怕知道他的长相、实力,任何有用的情报,都是好事。”
怕就怕那家伙出于谨慎,不敢露头……
……
与此同时,被机动队查封不久的非法剧院内。
曾经喧闹的拍卖场此时空无一人。
残破的傀儡像被遗弃的垃圾,随意丢弃在舞台上,台下的座椅因无人打扫,积了薄薄的一层灰。
寰抛接着金属球,步入静悄悄的剧院内,沉稳的脚步声在建有扩音结构的会场内回荡。
“咯噔……咯噔……”
“咔!”
舞台顶光骤然亮起,发出一声突兀的声响。
寰接住只剩躯壳的系统载体,视线越过碎发,看向被光柱照亮的地方。
那是舞台最高的一处布景。演员曾站在此处,大声讴歌上帝的伟大,意图推销仿造的手指状道具。
他本以为如此浮夸的开场,邀请他来碰面的人必然会站在——或坐在光柱的中央,但视线在那处被照亮的布景上滚了好几遍,他都没瞧见邀请者的一根寒毛。
“哗啦……”一旁堆积如山的道具堆里,忽然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一颗脑袋畏畏缩缩地探出来。
“来……来啦。”
那是一名黑发黑眼的少年,身上披着一件华丽到有些浮夸的长袍。
他有着一张腼腆秀气的脸,带着点婴儿肥,手忙脚乱地从道具堆里爬出来时,甚至因为自己的笨拙涨红了脸。
寰:“……”
什么鬼东西。
他从口袋里抽出那封邀请函,再度确认了一遍,邀请自己前来的的确是剧院的主人,也是机动队一直在查的鼠群之首。
所以这个少年究竟只是个传话人,还是那群老鼠的头领就是有装傻的恶趣味?
少年吭哧吭哧地从道具堆里翻出一张板凳坐好,双手乖乖搭着膝盖:“请、请坐。”
“……”寰环视一周,投以死亡凝视,“坐在哪?”
剧院的座椅都是固定的,他总不能坐在台下,和台上的人互相喊话。
更何况许久没人打扫,他就算愿意陪这小鬼唱山歌,也绝不可能碰满是灰尘的座位。
少年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那是你的问题,你自己解决。”
寰:“……”
行,至少这狗屁不通、以自我为中心的对话,证明了他没找错人。
他没有坐下,只又抛了一下金属球,开始和对方进行虚伪的寒暄。
被植入身体中的系统迅速运作:【扫描中……正在进行比对……】
【叮!总局数据库中,没有与其面容相符的院长。】
寰:【他没有进行伪装。】
系统:【是的。正在与机动队人事档案进行比对……】
【叮!无匹配结果。】
“……”寰微顿了一下,【你是说,他不属于总局,却能插手总局的事务,耍得一众院长为他马首是瞻,甚至偷走身为创世神的局长?】
“是呀是呀。”
对面的少年忽然接话,身体往前一倾,双手托住脸颊,看起来单纯天真地捧着脸看他,“这怎么可能呢?我当然属于总局——只不过,不是员工罢啦。”
明明寰和系统的对话并未出声,但少年却像是亲耳听见了。
“……”寰倏然抬眼,止住和系统的对话,对上少年看似好奇投来的打量目光。
追查眼前的人这么多年,他当然设想过对方的真实身份。
从堕落的院长,到雅威的阴暗面,最烦躁的那段时期,系统甚至还会破罐子破摔,狂刷各种小说电影找灵感。
总局实在混杂了太多的世界观,令推论和排查难上加难。如果对方愿意直接公布答案,那当然最好,但——
藏匿了这么久,为什么要忽然见他,公布本可以隐瞒到底的答案?
他毫不避讳地回视对方的目光,任谁都能看出他眼神中的质疑。
但坐在对面的人显然不是乐于解答的性格,更愿意按照自己的节拍走:“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帮雅威?”
少年歪头,面露思索:“我一直看着你,看着你被其他世界撕碎,看着你为自己复仇。”
“雅威为你套上这条狗项圈时,你明明是愤怒的,现在也是愤怒的,可你还是替祂奔走,追查我的线索。明明我们才是同类,你比谁都明白雅威的不公——”
少年站起来,张开双手,好像在做什么演讲:
“如果祂公平无私,为什么不在你被撕碎时出现?为什么偏要制止你合理的复仇,鞭挞你违背本性,谅解残杀你的、庇护与你无关的?”
“世界意志的互相吞噬,就像狼吃羊一样天经地义,可祂阻止你,批判你是错误的——祂有什么资格做出这样的宣判?”
少年清亮的声音似乎变得沙哑,像蜿蜒于伊甸园,引诱亚当的黑蛇:
“伤害你的被原谅了,与你无关之人被庇佑了,谁来在意你受的伤害和不公?”
“雅威吗?”
“不,他不在乎你。”
“他不在乎很多事,譬如光和暗应当相辅相成,诞生和毁灭应当互相平衡。”
“他凭着自己的喜好,挑选自己想做的事,救自己想救的世界,培育自己看中的人……你是不是还曾以为,他建造总局是一件善事?”
少年面露讥讽,这过于刻薄恶毒的神色,和他稚嫩的面容完全割裂,像恶鬼套着一张人的皮:
“根本不是。他只是在满足自己想看圆满结局的私心。”
“就像往气球中注水,有进有出,才能不胀碎膜壁。宇宙的崩裂坍塌是必须的……可雅威不在乎,祂只在乎祂的完美结局。”
他再度凑近寰:“所以,你为何还要为这样的家伙办事?”
寰垂下视线,看着倾身的少年:“你在拉拢我。”
“当然,毕竟我们同病相怜。”
少年微笑:“如果不自救,我们可是会死的。”
【什么意思?】系统将一大堆阴谋论删出数据库,只捕捉了较为重要的信息点,试图推敲对方的身份,【帮助局长建造总局,会招致这家伙的死亡?】
至于“们”就别带了,晦气。要死自己死去,谁跟你“们”。
系统感觉自己看过的那些文艺作品又开始翻涌了:【所以,关于‘双面性’的猜测,其实是最靠近的?按照这家伙的意思,他似乎十分需要宇宙坍塌……说话啊,发什么呆,真被这家伙的话洗脑了?】
寰偶尔也会觉得自己是不是把系统调得太像康柯了,他也就是稍微停顿了几秒,很正常地听系统的分析,这还能被呵斥:
“与我何干。”
“怎么没有关系?”少年歪着脑袋,绕了绕手链,“你不是才去过一趟总局?闯进机动队的档案库,还炸毁所有的档案,是怕我无孔不入,连雅威和康柯联手设下的禁制也拦不住我?”
少年笑了一下,没说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到,只接着自己想聊的内容继续聊:
“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总不至于光为了防我。”
“你哪有那么无私?”
少年摇头晃脑:
“肯定藏着自己的私心。可档案库里,还有什么是你出于私人目的想要的?”
“大概,也就只有那位红发院长的档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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