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无可赦(172)
“恢复得挺好,这两天已经开始痒了,就是还不敢沾水,怕发炎。”
吴端走进卫生间,接过淋浴喷头道:“我来吧,你低点。”
闫思弦干脆蹲下身任由吴端帮他冲着头发。
吴端的声音自他头顶位置响起,混着水声,听起来闷闷的。
“我仔细想了,你说得有道理,我没好好评估大家可能遇到的危险,贸然带人进山,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找来了文佳和夏洛克,我都……”
闫思弦噗嗤一声乐了。
吴端:“怎么了?”
闫思弦:“你继续,继续。”
吴端:“你笑什么?”
“你先说,你说完了我再跟你说。”
吴端便继续道:“要不是你找来他们,或许一队人都要全军覆没,这次行动虽然大家没出事,但呀纯粹是侥幸和运气,我的决策和指挥存在重大失误,差点就把你害死了……
回市局以后,我会立马跟赵局和大家检讨,该停职还是处分,我都心服口服。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我希望……”吴端的语气更加郑重,“我希望你不要对我失望,看我今后的改变。”
闫思弦叹了口气。
吴端不无紧张地问道:“你怎么了?”
闫思弦指了指吴端手里的淋浴喷头,“你能先把这玩意儿放下吗?”
他怕等下吴端拿那喷头敲他脑袋。
“我没想到你脑子里拐了这么多道弯。”
吴端:???
闫思弦:“我就是有点不习惯你跟我自责、客气,我的天,你是谁,你可是吴有理,什么时候跟我自责过?
当时大概就是看你在那儿一个劲儿往自己身上揽责任,想转移一下你的注意力,才那么说的……呃……我累得——说实话,脑子里好像装的是浆糊,我都不知道自己说的啥……总之,无论我说了什么,都是胡诌的,你别往心里去,真的。”
闫思弦抬头,脸上写满了“你看我多真诚,我真不是故意的哇哇哇,吴队你不会从此就被玩坏了吧……”
吴端的大脑有片刻空白。
两个人头对头蹲在卫生间,一个浑身脏兮兮,一个虽然洗了一半却也没好到哪儿去,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十秒后,吴端大脑重启,闫思弦看他眨了眨眼,等待着暴风雨来临。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自己作的死,跪着也要受完。
吴端却只道:“反正还是我的问题,我刚才跟你说的意思不变。”
闫思弦:队友反省过头了怎么办?从没遇到这种情况,有没有老司机带带我?
第269章 盗墓吹灯(27)
吴端沉默帮他洗了第二遍头,直到冲干净了头发,闫思弦一直忐忑地没敢动弹,水温很舒适,氤氲的热气让他的思维慢了下来。
吴端起身,正好看到闫思弦的整个后背,又拿过沐浴液,帮他把后背搓出泡沫来。
看着顶了满背泡沫的闫思弦,吴端满意地点点头,洗了手,准备退出卫生间。
“剩下的你自己没问题吧?”
“嗯。”
闫思弦洗完澡,只觉得头重脚轻十分疲倦,一沾枕头,眼皮就像涂了蜂蜜,怎么都睁不开了。
偏偏他的思绪又无法落定,一会儿模模糊糊梦到跟巨型耳钻子搏斗,一会儿又梦到吴端被陈水火布置的机关害死了。
直到吴端也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
他看闫思弦已经睡着了,便将脚步放得很轻。
终究不太放心,吴端从急救箱里拿出酒精和纱布,想帮他处理一下伤口。
伤口一沾上酒精,闫思弦瞬间皱起了眉,梦呓两声,醒了。
他坐起来,把吴端吓了一跳。
“我要跟你谈谈。”闫思弦突然道。
“先睡觉,睡醒了再说。”
“不行,不说我睡不踏实。”
吴端拿着纱布比划两下,开始往闫思弦肩膀上缠,“那你说吧。”
“我一直站在你这边的,你说过,一支队的刑警,要有把后背交给同伴的觉悟,”闫思弦道:“我交给你了,你却担不起责任了?”
“我不是……”吴端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从没这么害怕过。”
“怎么说?”
“以前无论跟什么样的歹徒搏斗,我都没害怕过,对方再厉害,我心里也有能打败他的信念。
可这次不一样……那些虫子啊什么的……那些东西打不败,你明白吗?”
“明白,我当时也快吓尿了。”
吴端继续道:“第一次被耳钻子围攻,我就生出退意了。
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只要能活着,一步也不能往前走了,马上回去。
可是耳钻子被文佳大师的雄黄粉驱散了,我觉得或许有文佳在,不会有事,就改了主意,继续往前走。
等到在湖边出事,文佳也跑了,我又想着不能往前走了,过了夜就回。
可夜里正好抓住往外逃的邵公等人,他们已经下过墓,由他们带路,只要多加防范,应该没问题吧,我就又改了主意。
直到你出事,我才意识到,这一趟我简直是……反复无常当断不断,我根本就不配……”
闫思弦见吴端越说话越重,便打断他道:“在那种老林子里,反复无常犹豫不决才是常态,毕竟你的决定关乎大家生死,谁能预想到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你不过就是审时度势,做最符合当下情况的选择。
至于事先没有预想到的,我看就一件事。”
“什么?”吴端问道。
“即便你的决策在当下看来是可行的,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安全。决策是对的,也有可能因为一些不可控的原因出岔子,所有心理负担都要你来承受,所以现在你情绪崩溃,我能理解。
但我建议,你这观念需要转一转。”
闫思弦举例道:“就好比从前法律对交通事故的判决,即便行人全责,但因为行人属于弱势一方,法官往往会行使自由裁量的权利,判处司机高额民事赔偿。
这显然有失公允,所以后来规定就改了,如果行人全责,那么司机一分钱都不用陪。
你看,法律尚且在发展完善,你也一样。”
对闫思弦的劝说,吴端未置可否,他需要些时间来消化巨大的后怕,以及由着后怕牵扯出来的自责、自我怀疑。
末了,闫思弦只问了一句:“你真没觉得失望?”
“从来没有,我很庆幸当初来墨城,来一支队。”闫思弦重新躺下,“睡了睡了。”
吴端也躺下,不再说话。
他听见闫思弦临睡前叨念了一句:“停职是不可能……这辈子都……跟省厅打招呼去……”
吴端:“……”
这一觉直睡了十几个小时,醒来是半夜,吴端腹中空空,便躺床上拿手机点了外卖。
真要感谢我国发达的订餐业,即便是小镇的凌晨,也可以订到热米线。
吴端将送来的米线跟其它房间的刑警分过之后,拎着两份回到自己房间,闫思弦也醒了,吴端一进门,就看见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如临大敌。
“做噩梦了?”吴端问道。
看见吴端提着的一次性餐盒,闫思弦才放下心来。
闫思弦:“还以为你梦游了,大半夜人生地不熟的,我都准备让笑笑调监控了。”
吴端想到自己在闫思弦家假装梦游,觉得好笑,招呼道:“醒了正好,赶紧来趁热吃。”
两人开始吸溜米线时,吴端又道:“梁涛的死,我又回想了一下,我觉得有个人不对劲儿。”
“村主任?”闫思弦问道。
“嗯,进山前,我就提出过梁涛不见得是盗墓贼害死的,当时就是纯粹例行询问,不想先入为主而已,可是村主任一口否定,而且当时还有点不愉快。”
闫思弦补充道:“别忘了村主任给你画的那张简易地图,他标记出来四处有水源的地方,咱们可一滴水都没找到,夏洛克的专业意见:村主任是故意的。”
“他为什么这么干?”吴端一边思考一边道:“没有水,我们就不敢进入深山,可能一两天就得撤回来,那样得话……就抓不到盗墓贼了……”
闫思弦接过话头道:“这就是村支书的目的,不过,他可不是为了包庇盗墓贼,他是想包庇杀死梁涛的凶手。
万一盗墓贼落网,一对质,我们很快就会发现,梁涛不是这伙盗墓贼杀的,可要是盗墓贼跑了,查无可查,任谁都会把梁涛的死算在他们头上。”
吴端放下白面饼,腾出一只手去拿梁涛的尸检报告,“我看围绕村支书展开调查,可能见效比较快。”
闫思弦将脑袋凑过来,想跟吴端一块看尸检报告,吴端看他伸得难受,干脆将重要内容念了出来。
第270章 我还没想好这个故事叫什么名字(1)
“梁涛身上的伤形态多样,小臂有多处利器伤,法医的结论是正面抵御刀刺——而且,貂芳重新验尸后,确定那不是普通的刀伤,而是镰刀砍出来的。”
“镰刀?”
“嗯,别忘了,村里几乎家家都有镰刀,对凶手来说,那是最容易获取的凶器。
除了锐器伤以外,梁涛身体左右还有钝器伤,左侧肋骨断裂两根,大臂、胯部也有钝器击打留下的淤青。
从伤痕以及梁涛衣服上留下的少量铁锈来看,击打他的钝器是某种螺纹形状的铁棍,可能是螺纹钢管或者撬棍。”
“钢管?”闫思弦问道:“附近有工地吗?”
“跟工地没关系。”
“怎么说?”
“你看到村民家的房子了吧?都是自建房,基本上各家各户都会有点施工留下的废料,你去过我家,见过我家的葡萄架吧?那葡萄架上用的钢管,就是我家的施工废料。”
“明白了。”闫思弦若有所思。
吴端继续道:“除此以外,梁涛手腕、脚腕处还有束缚伤。法医推测,梁涛一人,难以抵御两人的共同攻击,败下阵来,被人捆住了手脚。
尸体附近的草和落叶上有擦蹭痕迹,是梁涛被捆住手脚后挣扎所致……”
闫思弦问道:“只有束缚伤?捆他的东西呢?”
“没找到,不过……从梁涛手腕的细微伤痕来看,捆绑他的好像是某种比较粗糙的绳子,比如麻绳。
致使梁涛丧命的是后脑处的钝器伤,钝器击打致使颅骨骨折,颅脑损伤,最终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