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无可赦(409)
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大着胆子凑到吴端身边,看着他点炮。一大一小,竟有一句没一句地交流。
“哇……这个好看!哥哥这个好看!还有没有这种?”
吴端好脾气地去纸箱里翻找。
“有,再点一个?”
“嗯嗯嗯,”小家伙连连点头,“谢谢哥哥。”
吴端接连又点了三朵烟花,超额完成了任务,那孩子便开心地直拍手,还搂了一下吴端的大腿。
孩子的父母在不远处,对吴端做了个“不好意思,打扰了”的手势,吴端则连连摆手,表示不要紧。
很有小孩缘的样子。
闫思弦不服,也去逗孩子,被叫了一声“叔叔”,自尊心受到暴击,加上吴端的大声嘲笑,闫思弦认命地默默点炮。
烟花很快连城了一整片。
也不知玩了多久,两箱烟花都见了底,还剩下一挂鞭炮。
“点了吧?听个响儿。”闫思弦道。
吴端面露不舍之色。
“别介啊,吴队你这表情犯规啊……你要没玩够,明儿我再弄点……”
“不用不用,”吴端连连摇头,“就是突然想到小时候跟小伙伴儿一块放炮,在人家放过鞭炮的地方找漏下的。捡到了当个宝贝,换着花样儿地放。”
“都有什么花样?”闫思弦表示好奇。
“比如,扔饮料瓶子里——就是那种装汽水的玻璃瓶,或者啤酒瓶。
炮一炸,瓶子也跟着炸,玻璃碴儿飞得到处都是。现在想想,太危险了,那玩意儿跟个破片手雷似的,能健康长大,没被炸死,真是命大。”
闫思弦深以为然,“我只能说你是……傻人有傻福。”
说着话,他手中的烟已经探到了鞭炮引线上。
“我点了,快捂耳朵!都捂耳朵啦!”
他这话是冲附近的孩子喊的,吴端却比小孩儿们更快地捂住了耳朵,俨然是个贼精的孩子王。
……
鞭炮声止,吴端一步三回头地往家走。
进屋,被热气一扑,困意登时袭来。吴端握了握闫思弦的手,打着哈欠又道了一句“新年快乐”。
“你也是。”
吴端又道:“过完年你就工作满一年吧?”
“承蒙吴队关照。”闫思弦一手放在胸前,半弯下腰,行了个十分绅士的礼。
吴端挠挠头,不知该如何回礼,干脆问道:“不发表个感言啥的?”
闫思弦利索道:“感谢领导栽培。”
“啧啧。”吴端不满,“一点都不走心。”
“我还是比较习惯走肾,你这突然让我走心……咳咳……我找找感觉……嗯,来了来了,听好了啊……”
两人先是笑了一波,指着对方,都觉得对方是大傻子,却看不见自个儿的傻样。
闫思弦清了清喉咙,站得挺胸抬头,拿出了诗朗诵的架势。
“啊——我最亲爱的吴队——”
“握草!停停停!”
吴端使劲儿搓着胳膊,好不容易才把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搓下去。
“打住!翻篇!”
直到拉着闫思弦坐下,破了他的朗诵架势,吴端才放下心来。
又窝在沙发上,各自给家里长辈发了消息,报了平安,闫思弦率先起身上楼。
“早点睡吧。”闫思弦道:“明儿还有一堆事儿。”
“嗯,睡。”
大年初一,清晨。
这一觉睡得很好。
闫思弦家够高,因此,他们没被大清早就喧闹起来的鞭炮声吵到。
直到出了门,吴端才听到外面此起彼伏的噼里啪啦。
空气寒冷,裹挟着新雪的清新气味。街面儿上人很少,好不容易休假的上班族都想多睡会儿。
进了办公室,吴端将带来的饺子分给昨晚值班的刑警,自己则迫不及待进了审讯室。
在市局留置室过年的吴亦彦裹着军大衣,一脸生无可恋,很是落寞。
“昨晚上吃饺子了吗?”吴端问道。
吴亦彦点了下头,“你们的人带的。”
“吃了就行。市局条件有限,凑合一下吧,春晚可以看重播的。”
“嗯。”
吴亦彦显然没空关心春晚,有更要命的事儿够他操心的。
“那个,警官……我不想自杀了……害别人自杀,是我不对,错了,我认,道歉,行不?给她赔钱也行——只要别太多。
还有PUA群,我现在就把群解散了行不行?
大过年的,你们跟我较劲不值当,真的。”
这番话显然经过深思熟虑,避重就轻,全是虚招。
“你说完了?”
不等对方的答案,吴端继续道:“我们找过王博昌了,照片上的人怎么死的,他都告诉我们了。”
吴亦彦的眼睛瞪得巨大,像两只牛眼。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短短一天,这些警察怎么可能查到王博昌,还从他那儿取得了如此重大的突破。难道他们有三头六臂?
第457章 掐指一算,新年假期没剩几天了
他们自然没有三头六臂,只是任谁也想不到,这年头,警察办案都用私人飞机了。吴亦彦可能是史上第一个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的嫌疑人。
吴端亮出一张王博昌落网的照片,并道:“你的同伙,过两天就押送回墨城了。没用的,现在通讯技术这么发达,到处都是摄像头,逃到哪儿去都能把他揪出来。”
吴亦彦用了足足5分钟,才勉强恢复了语言能力。
“你是说……你意思是……”他磕磕巴巴不知所云。
“我的意思是,”吴端接过话头,“你们杀了一个女人,王博昌已经承认了,现在就等他带我们去找尸体了。”
吴端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或者,你带我们去,立功的名额就是你的了。”
审讯中,囚徒困境总是屡试不爽。
吴亦彦一开始很犹豫,犹豫再三后,终于想通了,谨防耍诈的可能性不大,能说活出死人的事儿来,八成是王博昌已经撩了。
栽了。
没辙,除了好好交代,再没有别的办法。
于是吴亦彦先破口大骂了一通,“孙子!王博昌这个龟孙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妈的他知道个屁!我让他一块回去看看,他都没胆子,就他,能记住死人在哪儿?”
“你也太低估王博昌了。”吴端故意露出不屑的神色,似乎根本不想继续和吴亦彦讨论。
“呵,不信你们就去找啊,我明说了吧,死人早就不在那儿了。”
“你什么意思?”
“告诉你们也没关系,收到照片我就去看了,死人不见了,肯定是被那个神经病藏起来了……
他每次给我的照片,那死人都……”
吴亦彦脸色不太好,还干呕了一下。
“……反正,最后一张照片,腐烂得都没人形了。”
“你总共收到几张照片?”吴端问道。
“三张。”
“纸条呢?”
“那就多了。”
“东西还留着吗?”
“留那玩意儿干啥?我有病啊。”
意识到自己态度有问题,吴亦彦尴尬地咳嗽了一下,又拿出讨好的嘴脸道:“东西都烧了,每次看完,我就直接烧了,不过内容我都记着呢……呃……能记个大概齐吧。你们问吧,我知道的事儿肯定都说。”
“第一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收到的?”
“具体日子啊?那我可记不清了……大概……人死了没几天。”
“人是什么时候死的,你还记得吗?”
“15号,10月15,这日子我忘不了……照片得话,应该不超过半个月。”
这回答可太宽泛了,见吴端皱眉,吴亦彦苦着脸解释道:“摊上这种事儿,我这一天天心里乱啊,哪儿还顾得上记日子。”
“先说说人是怎么死的吧。”吴端道。
“你说那女的啊?那是我叫的小(手动分隔)姐,完全是个意外……”
吴端打断他道:“你是说,死者是一名妓(手动分隔)女?”
“是啊。”
“不是你用PUA那套办法约来的妹子?”
“那天的不是。”吴亦彦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脸,像是搓掉了一层伪装面具,“行吧,我跟你们交个底。
PUA那套办法是有点用,我也确实约成过,但那办法约到的……嗨呀,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就想吧,能约到什么正经人?
反正吧,不正经的是大多数,她们就存着约的心思呢,正经的少。
就是不正经的,也不是次次都能约上,即便约上了,也不好控制不是。所以,跟学员组局玩的时候,我都是叫小姐,让她们扮演被‘搞定’的妹子……”
吴端没想到,造假、欺诈已经无孔不入到了这种地步,合着PUA培训还是个一环套一环的精密骗局。
各行各业的KPI都不好完成啊。
“……我约王博昌出来玩那几次,就都找的小(手动分隔)姐。我那会儿不是看他干放债的买卖吗,主要想跟他处好关系,搞点钱花花……
哎!我那天先跟几个哥们儿喝了一局,被灌了,搞完事儿就睡了,中途醒过来一次,撒了泡尿,看见王博昌正……正忙活呢……他还问我要不要一块。
算了吧,我头疼得厉害,原想看看他……那什么……搞,结果没看两眼就睡得啥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过来……不对,是他把我叫醒,王博昌把我叫醒的,他说人死了……
你听我说,警官,我知道人是咋死的。”
吴端本想插话,被王博昌这样一说,便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八成是呛死的,床上被她吐得不成样子,那天早上退房,我给宾馆赔了260块钱呢。
要么就是心脏病,我可真见过,喝酒,喝着喝着心脏病发了,直愣愣栽桌子上,脸埋碗里头,大伙儿都以为是喝醉了,等临走,叫人的时候,都他妈凉了……”
吴亦彦所说的的死亡原因,不过是推测和臆想。但他本人深信不疑,并强调道:“真的,人是怎么死的,我一看就知道。”
好像他是个专业法医。
吴端不想打击他积极交代问题的态度,只是岔开话题,问道:“那被叫醒了之后呢,你俩怎么商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