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那几枪已经不重要了,费奥多尔的大脑被毁,彻底宣判了他的死刑。脑死亡过后,就连与谢野晶子的请君勿死都无力回天,根本无法划分到濒死范畴。
一旦走到这一步,太宰治能做的只剩给自己恋人挑选一份合适的棺椁罢了。
他眼神空洞,入目是一片令他反胃不已的鲜红,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人被笼罩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噪音中,哪怕余光瞥见面容与自己完全一致的男人双唇一张一合,也无法思考对方在说些什么了。
“看吧,你从来都是这样,什么都抓不住。”
亲手将子弹送入费奥多尔的身体,当着太宰治的面,断绝他最后一丝存活的可能后,潘多拉·亚克特科科怪笑起来,表情嘲讽。
“你珍视的东西很多,却没有实力去守护,所以才有今天的结局。哪怕将范围一缩再缩,软肋还是多到数不胜数。”他一把揪住太宰治的衣领,强行将对方拽到自己面前,以一个暧昧又危险的距离,在青年耳边呢喃着。
“没有了费奥多尔之后,你还剩下什么?”
太宰治微不可查的一抖,显然被这番话语毫不留情戳到痛脚。
男人轻哼一声,松开自己对青年的禁锢,任由对方脱力跌落在费奥多尔的尸体上。他若有所思地转过头去,注视着远处那五栋堪称横滨当地标志的黑色高楼,浮现于嘴角的笑容愈发深邃。
“如果把森先生杀掉,横滨会陷入混乱吧。不知道继他之后,谁有能力能统帅好港口黑手党这座庞然大物?”
他说了,费奥多尔不过是第一个。
这只是个开始。
第310章 啊我又活了
青年眼前蒙上一层水雾,瞳孔隐藏在过于晦涩的色泽之后,很快又被过于深邃的黑暗吞噬。那双鸢色眼眸如同一汪死寂潭水,无法荡起任何波澜,隐藏了某种常人难以理解的决意。
太宰治俯下身去,在尚且残留些许余温的恋人唇边落下轻柔一吻。哪怕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在鼻腔内蔓延,他也不为所动,固执完成自己的举动,宛如朝圣。
他已经失去了太多,从此以后,不想继续再放弃什么了。
潘多拉·亚克特在扔下那句威胁的话语后离去,眸中尽展疯狂。毫无疑问,男人下一个目标是留在港口黑手党总部的森鸥外,刻意在太宰治面前提起,无非是想要进一步摧毁对方。
只有这样,铺天盖地的绝望才会将青年压垮,从每一处毛孔渗入骨髓,达成他最终的夙愿。
“西格玛。”太宰治站起身来,双腿没有任何不便于行的迹象,嗓音晦涩喑哑,轻声呼唤着身后青年的姓名。
“是……”
隐约意识到对方想要做什么的青年抿紧唇,不由得攥紧掌心。
太宰治没有在原地停留太久,想要尽可能迅速地赶到森鸥外所在之处。然而代步用的轮椅早在方才的混乱中被毁,以事发地为中心,周边秩序俨然失序,想要及时赶到并不容易,他也没有更多时间可以浪费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失去声息的恋人,刘海自额前垂落,遮掩住双目,郑重嘱托道:“照顾好他。”
西格玛低下头去。
胸口传来的痛楚难以用言语形容,重物挤压的钝痛,混杂好似脾肺都被撕裂的阵阵痛楚,让发色异样的青年很难控制住面部表情,也无法用冷静的态度给出回应。
他只是咬紧下唇,直到血腥味染上舌苔,才勉强抑制住声音的哽咽。
“我明白了。”西格玛呢喃着。
听到这份过于无可奈何的回答,太宰治沉默半晌,不愿扭头去看自家孩子的表情。
与潘多拉·亚克特用来嘲讽他的话语正相反,太宰治真正放在心底的东西很少,寥寥几人而已。
他的很多感情都在漫无止境的时光长河中被消磨殆尽,无论再怎样珍藏在心底的重要之物,也如同沉眠池底的尖锐石块,棱角被水流冲刷平缓,逐渐圆润内敛。
很多事情他根本没法较真。
森先生不再是他可以依赖的父亲,两人付出的感情并不对等。哪怕自己再怎样愿意拼尽一切,得来的也多半是毫不留情的利用与忌惮,最终成为那份最优解的牺牲品。
费奥多尔不再是自己的恋人,他们立场彻底对立,率先动用感情的人注定成为败者,这一点也经过多次历史验证。
也有过那样的时期,在对弈中一败涂地的太宰治,当着魔人的面情绪崩溃过。
面对没有任何记忆的恋人,他曾哭到上气不接下气,豆大的泪珠顺着面颊滚落,完全与太宰治这人平日里展露的性格相悖。结果也可想而知,魔人根本不会在意这些,甚至因为青年这副溃不成军的表现,深觉自己的判断出了差错。
这样的太宰治,根本无需他做过多警惕。本以为是世间屈指可数的同类,到头来,不过是他的错觉而已。
然而太宰治根本无法怨恨,在感情的洗脑下,他总归能找到最合理的解释,以此来自我欺骗,好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可悲。
除此以外,他仅剩下的珍重之人,只有成为港口黑手党底层小喽啰的织田作之助。也是在轮回开启之后,唯一一位态度未有过任何更改的重要友人。
即便如此,对方却总是在轮回中死于森先生的算计,不得善终。
太宰治无法怨恨整个事件的罪魁祸首,然而心中裂痕愈发加重,在轮回中苦苦挣扎的青年终究迎来迷茫。所以他选择以另一种方式应对,不去计较某些无法深思的问题,就此沉默。
只有这样,他才能配合着执念,加固内心深处最后一道名为感情的堡垒,死死守住早已被现实摧残到支离破碎的情感。
时至今日,这座堪称最后一道防线的堡垒,入住了一位新成员。
那是来源于他的血脉,在苦难中诞生,却拥有着自己与所爱之人基因的孩子。
仅这一点,便足以成为太宰治接受西格玛的理由。
他唇齿轻启,语气蕴含有无尽愧疚,“抱歉,留下你一个人。”
呆愣在原地的青年呼吸一滞。
话已至此,再多举动都是徒增不舍。不如硬下心肠,在感情如同决堤洪水般宣泄而出之前,提前将其割舍,还能来的更痛快些。
显然,西格玛也能理解这段话的含义。
太宰治根本没有活着回来的打算。
虽然按照潘多拉·亚克特的计划,他肯定不会让太宰治真正物理意义上的消亡。但是作为能够承载本源力量的容器,太宰治“存活”于世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种,甚至可以成为“书”一样的死物,没有醒来的一天。
西格玛明白,如果就此放任太宰治离去的话,自己能等到的只有彻底陷入沉眠的睡美人。能够唤醒他的王子已经不复存在,童话故事将走向最糟糕的结局。
但是比起行走在世间的枯骨,永恒的长眠,对太宰治而言反而是解脱。
他没有问出‘非去不可吗’这种无意义的话。
西格玛目送着卷发青年离去,随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深处,修剪平整的指甲也因过于用力嵌入手掌中,留下几道渗出血迹的伤痕。
他终究没有踏出一步。
从这份过于隐晦复杂的情感中抽身,青年一把揪住身侧某位小朋友的衣领,看上去像是防止他在一片嘈杂混乱的人群中央走丢,实际却有另一层原因。
西格玛夺过江户川柯南手中的滑板,生怕他趁乱溜走,一路尾随太宰治离去,厉声警告着,“不要乱跑,这不是普通人能处理的。”
意图被轻易看穿,少年急忙反驳道:“但是──”
“我不管你是什么高中生侦探,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你并不理解,贸然干涉只会送命。”
西格玛拔高声音,神色晦暗不明,又隐隐夹杂些许怒意,毫不犹豫揭穿江户川柯南平日里竭力隐藏的某些内容。
他并不讶异对方的身份是高中生侦探,这些事费奥多尔先生已经提前告知过他了。再加上某种意义上来说,西格玛自身也算是一位侦探,并不会因此存在什么敬佩之意,态度也不会有所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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