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婚(13)
他蹲在邢烨身旁,将纱布拆开一点,查看里面的情况,缝好的伤口微微发肿,组织液渗出一些,好在没有崩裂,温元嘉仔细上药消炎,酒精棉涂上皮肤的时候,邢烨骤然回缩,温元嘉慌忙按住,两人皮肤相贴,微烫与冷汗相|撞,腾起淡淡水雾。
好在灯火不亮,感知不出脸颊温度,温元嘉心跳如鼓,出去猛喝三杯凉水,将混乱思绪吞回腹中。
他鼓起勇气,抬腿走回房间,淡淡荧光透出,邢烨歪在床头,手指挪动不停,在手机上敲动什么。
邢烨眉头微皱,透着淡淡疏离,灯火下冷白的面容没什么温度,唇角渐渐绷紧。
“你······”温元嘉欲言又止,“后半夜可能会烧起来,你不能自己在这。”
言下之意,是邢烨可以叫男友过来。
温元嘉牢牢记着邢烨的话,理智让他离远点再远点,退出去不要进来,可两条腿像两个密度极高的铅球,将他锁在这里,半点挪动不得。
邢烨的眼睛半睁半闭,下颚骨勒出紧绷弧线,五分钟后他丢开手机,向下滑进被褥:“无所谓。”
他安慰自己,又咂出不甘滋味:“无所谓。”
被子向上拽到胸口,他头晕脑胀眼珠发涩,眼前浮起薄雾,面前的人影恍恍惚惚,怎么也看不清楚。
绷紧的弦拉到极处,啪一下断了,耗尽电量的身体无法支撑,疲惫似波澜起伏的潮水,将他包裹进去。
温元嘉呆呆坐着,陷入迷茫之中,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邢烨的手机没电关机,桌上找不到充电线和通讯录,听这人呼吸粗重,温元嘉担心他后半夜情况加重,根本不敢离开。
他坐在床边,掌心几次上前,想触碰邢烨额头,指头擦过一点,慌乱缩回口袋。
这房间不够通风,时间长了有些闷热,邢烨夜里不知踹了几回被子,每次将被褥甩|脱,温元嘉都一把抓住,将它扯拉上去,盖住邢烨四肢。
时针慢慢走过三点,房间里热气消退,邢烨的温度恢复正常,呼吸平稳许多,温元嘉悬起的心脏刚掉落下去,又因熬夜蹦跳的厉害,附近没有提神的咖啡,他不敢再动邢烨的东西,靠墙硬邦邦坐着,坐的腰酸背痛,脑袋磕上墙面,一下一下,撞得额头生疼。
快到凌晨时他支撑不住,大脑昏昏茫茫,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再醒来时被凿门声震醒,那声音不像拳头或骨节发出来的,倒像锤子或者榔头,敲在脑壳上头,震得人浑身打颤。
温元嘉像掉进油锅的活鱼,骤然从床上蹦起,没站稳摔在地上,砸的膝盖生疼。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躺在床上。
这里只有一张床,他躺在床上,那邢烨······
他慌忙转头,床板摸上去都是凉的,哪有邢烨的影子。
外面的砸门声越来越大,温元嘉心急火燎,跑两步踩上纸条,他扫过一眼,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字体:我出去进货,你早点回去。邢烨。
刚睡了几个小时,就要出去进货?
温元嘉莫名生出怒火,被噪音搅成一头乱麻,大门的毛玻璃影影倬倬,看不清外面的情况,只能看到晃动的人影,那些人挟裹煞气,鱼腥血腥扑面而来,温元嘉下意识后退,门锁被人大力砸断,眼前一花,胸口被飞脚重重踹上,温元嘉被整个掀翻,麻袋似的甩到后面,后脑砸上吧台,喉口涌上腥甜,肋骨疼到极致,气管上上下下,抽不出半点氧气。
他仰躺在地喘不过气,胸口刚刚鼓|起,一只大脚从天而降,对胸骨踩踏下去,温元嘉崩出泪水,几乎听到骨裂的声音,他抬手覆眼,小声抽噎吸气,指甲蜷进肉里。
“哥,哥,不是这个,”旁边有个黄毛蹲下,白花花的手电筒向下,光线似锐利的刀刃,刺在温元嘉眼底,“不是那个小子。”
第16章
踩着温元嘉的是个花臂壮汉,斜斜叼一根烟,被手电筒晃的睁不开眼,听到黄毛的话,他不耐烦蹲下,扒|开温元嘉小臂,一口烟喷人脸上:“不是这个,那是哪个?”
黄毛二话没说,啪啪挥出两掌,温元嘉两颊肿起,肤下透出血痧,舌底泛出血腥。
“问你话呢,聋了还是哑了,听不见吗?”
黄毛比壮汉还没耐心,挥手叫两个人过来,几个人拿条麻绳,抓住温元嘉的胳膊,拎小鸡似的把人提起,手腕反拧在背后,牢牢捆在桌角。
温元嘉痛的嘶嘶喘|气,眼睛睁不开了,虚虚挣扎两下,绳子勒进肉里,两腿拧在地上,小腿抽筋似的抖动,被他强行按压下去。
突如起来的暴力极易摧毁意志,让人不自觉服从,温元嘉竭力呼吸,指盖扎进肉里,将涌上的软弱吞下,不让他们影响自己。
“不知道”,温元嘉咳出口血,有气无力抬眼,“打工的,不知道老板在哪。”
“你这细皮嫩肉的,能打什么工啊,”壮汉蹲在温元嘉面前,不屑拍他脑袋,“能端盘子还是能洗碗啊,是打哪种工啊,是打那种工吧?!?”
前一个“哪”高高抬起,后一个“那”重重落下,声音里的狎|昵满溢出来,惹的几个人哄堂大笑。
“那小子叫啥来着,邢什么是吧,”壮汉拖长嗓音,“晚上烤串刷盘子不嫌累就算了,大白天的也不消停,精力挺旺盛啊,吃的什么药啊,给哥几个看看?”
那手掌挥到眼前,温元嘉骤然抬头,狠狠咬住肥肉,他睁着血红的眼睛,像个被激怒的兔子,咬住就不肯松嘴,缕缕鲜血溢到下巴,旁边几人大吼大叫,上手就要打他,温元嘉松开牙齿,向后仰头,尖声吼叫:“杀人要偿命的!”
壮汉的拳头砸到桌沿,痛的呲呲喘气,他呸出一口浓痰,抓住温元嘉头发,狠狠向上拽起:“那小子滚去哪了?”
“不知道,”温元嘉微微摇头,“今天是我值班,老板早上没来。”
他相信邢烨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些人如果是为邢烨来的,就没必要谋财害命,如果苦苦等不来人······他们只能离开。
几个人神色变了,冷冷嗤笑出声,他们纷纷起身,在店里走来走去,看到什么就砸坏什么,翻倒锅碗瓢盆,咂嘴啤酒调料,酒液混合酱油铺开,将裤子浸的透湿,温元嘉心脏狂跳,被这碎裂声逼的眼眶通红,他知道这些都是邢烨的心血,是他为未来所做的努力,等他回来看到这些·····
温元嘉几乎咬烂舌尖,聚起全身的力气,喉咙疯狂滚动,咳出一大口血!
黄毛离他最近,瞥一眼匆匆走进,掐住温元嘉下巴:“操,什么破烂毛病,你可别赖上我们!
温元嘉嗓音沙哑,肺里如有风箱,凉气从齿间露|出:“松开我·······我学医的······肋骨折了······扎进肺了······”
黄毛看他面白脸小,缩在那弓成一团,怕真闹出人命,上前唰唰两下,解开绳子丢到旁边。
温元嘉软倒在地,捂住胸口咳嗽,窝成一团虾米,黄毛掰他肩膀,要看他脸色怎样,他顺势仰起脑袋,蓄足全身的力气,狠撞黄毛鼻子,黄毛疼的大骂一声,鼻血横流,一时说不出话,温元嘉推开黄毛,肾上腺激素狂飙,像一支离弦的箭,飞快冲出大门!
心里嘶吼一个信念,他要跑出去,要报警要喊救命,要把邢烨的损失降到最低!
踩着背后的叫骂冲出小巷,迎头被前灯晃花眼睛,车前轮急急刹住,几个人从车上跳下,一个人急匆匆扑来,握紧温元嘉肩膀:“温元嘉?!”
邢烨的声音。
温元嘉的两腿顿时软了,劫后余生让他哆哆嗦嗦,吐不出成块的句子。
他经常被打手板,早已习惯疼痛的感觉,可那种痛和生命遇到威胁是不同的,壮汉的鞋底满是污泥,在胸口蹭|出酸臭泥印,他怕那脚会踩在鼻头,令他丧失呼吸。
温元嘉走不动路,邢烨半扶半抱,将他送上后座,轻轻揉他手指:“听到我说话么?”
温元嘉恍惚点头。
“谁打你了?”
“黄······黄毛和花臂。”
“嗯。”
邢烨退后半步,长臂伸开,大半截陷入温元嘉腿|间,从座椅下抽|出三棱刮刀,在掌心轻轻碾动。
这是用于机械加工的管|制刀具,邢烨这把像是改良过的,比手臂长出一截,刀片薄如蝉翼,在晨光下泛出寒凉。
他穿着普通的工装背心,上面蹭满油料,连肩膀都像被蜜蜡涂满,脖子上裸|露的青筋湿|漉滚烫,动脉一下一下跳动,和着心跳的速率,撞在温元嘉胸口。
温元嘉喉结滚动,张口想说什么,邢烨握紧刀把,翻身跳车,三步并两步上前,迎着对面跑来的黄毛,抬脚猛踹过去。
黄毛被那刮刀慑住目光,一时没反应过来,邢烨手起刀落,向他胸口扎去,黄毛被这煞气吓尿,求生欲让他嗷嗷乱叫,使出吃奶的力气滚开,那刀刃贴着他的侧颊,狠狠扎进土里。
耳垂几乎被卷烂了,剧痛下血如雨下,淋漓沾湿肩膀,黄毛受人委托办事,听说老板是个横人,过来给个下马威而已,谁知这情报有误,这他|妈不是横的,是他|妈不要命的!
“大哥大哥,有话好好说大哥,杀人犯法大哥,我真没打他大哥·····”
黄毛不断后退,几乎贴到墙边,邢烨甩掉刀上血迹,右手紧握成拳,轰然向前挥出!
黄毛呼吸一窒,两眼上翻,贴墙根滑落在地,软成一滩烂泥。
邢烨没给他半点关注,猛然回身肘击,砸落花臂壮汉的砖头。
壮汉没想到邢烨脑后长眼,动作出去就收不回来,随惯性向前扑倒,邢烨侧身躲开,对他后背猛踹一脚,将壮汉踹成个狗啃屎,向前扑在地上,吃到一嘴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