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婚(68)
邢烨在外面和家里两头工作,店面扩|张之后,最初主店的店员对工作流程逐渐熟悉,遇事先找领班,找他的越来越少,一切都在走上正轨,但新店遇到了新的问题·····服务员人手不够。
附近屯里都是沾亲带故的朋友,平时忙不过来可以请他们帮忙,但不能总把人困在家里,闲时忙时都不放过,最初的客人都来自本地,现在名声起来不少,吸引五湖四海的客人,对服务员的素质要求更高,可这里的人天生有土地情节,宁可累的直不起腰,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春耕秋收,也不肯领更高的薪水,来到饭店应聘,服务员割韭菜似的一茬茬换,刚培训好了能出山了,转头回去看大棚了,这种扎根于故土的乡情是刻在骨子里的,短时间内扭转不了,也不是邢烨一人能改变的。
服务员不够会让服务体验下降,不断培训更会推高成本,店铺的**迫在眉睫,只能硬着头皮顶|上,邢烨这边提高工资待遇,加大宣传力度,试图招人留人,保住更多有生力量,这样的方式起效一段时间,可他渐渐发现,留人越来越难,辞职的人越来越多,他察觉不对,找人帮忙打听,说是斜对面那家干不下去,这段时间卷铺盖走人,把店面留下转让出去,这几天新换了东家,这新东家财大气粗,高薪挖厨师挖服务员,给出的薪水是市面上普遍价格的三倍,平时周六日还有轮休,一个月满打满算能休息八天,实在令人心动。
这边是蒸蒸日上的生意,越加繁忙的工作,那边是近在迟尺的高薪,试营业时经常能偷懒的快活,店内的气氛分裂开来,一半人想继续陪邢烨创业,相信他后面能做出一番事业,另一半想落袋为安,时不时趁领班不在抻出脑袋,探查对面情报,邢烨察觉到这种矛盾割裂的状态,他白天沉稳冷静发号施令,夜半三更睡不着觉,拽半包烟塞|进口袋,轻手轻脚出门,坐在店门外的矮亭里,拉出烟丝细细咀嚼。
他不敢抽烟,不敢点火,可不妨碍他揪出烟丝,嗅闻烟叶,谋求几分平静。
斜对面那家的窗户改成落地窗了,原来的桌椅板凳堆在外面,丢垃圾似的垒着,压根没人在意,夜半三更里面还在装修,那里面的布景装潢配饰,连带着牌匾设计的位置,他总觉得有些熟悉·····熟悉的令他心惊。
那里的装修风格精美繁复,和他以前的粤阳情酒店差不太多,但前酒店走的是高端奢华路线,分店开在一二线城市,人均消费额高,那样的定位原封不动搬到这里,实在与环境格格不入。
再加上三倍工资、疯狂招人,这样不计后果的开店方式······不赔钱才算怪了。
邢烨做生意这么多年,奇奇怪怪的套路见得多了,开始时还会仔细分辨思考对策,后来发现防不胜防,还不如专心做好自己,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性价比高且有特色的餐饮,百姓之间口耳相传,不需要花费巨额的宣传费用,客源都会络绎不绝,蓄意搞小动作虚张声势、或者完全颠覆基本经济原理的,大多开不长久。
邢烨晃晃脑袋,懒得再想,回卧室给温元嘉掖被,这南瓜最近怕热,睡到半夜伸开四肢,塞|回被子再探出来,探出被子再塞|回去,一晚上折腾几次,要是邢烨没照顾好,转天就要发烧,邢烨每晚不敢睡沉,定个振动闹铃在枕下放着,两小时振动一次,把他叫醒翻起,爬起来把太上皇伺候好了,再倒回去继续补眠。
今晚太上皇被宝宝踹个不停,胃里翻江倒海,睡也睡不安慰,即使邢烨动作小心,进来时拉开椅子,还是将温元嘉惊醒过来,他抱住肚子,气鼓鼓胀成河豚,脑袋搭在枕上,摩摩挲挲揉来,挤进邢烨怀里:“又抽烟了?”
邢烨只觉比窦娥还冤,嚼两口烟丝能叫抽吗?
但太上皇近来情绪敏感,五感格外灵敏,沾到烟酒都会抓人,邢烨不敢反驳,小心组织语句:“真没抽,有你们俩祖宗在,给我八个胆子也不敢抽。”
“那不高兴么,”温元嘉冒出脑袋,瓜叶甩来甩去,“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
“你把自己和皇上照顾好,别让我担心,就是帮大忙了,”邢烨嗅着淡淡的薄荷香,情绪被温水抚平,睡意蒸腾上来,“最近看你不太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别的倒还好,就是有点肿,”温元嘉嘟囔,“不知道怎么回事,前面难受一个多月就好了,中间也不难受,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最后这俩月好难受,你看我后背上,是不是起了好多疹子,我也不敢挠,挠一挠肿的更高,痒的睡不了觉。”
邢烨探手摸摸,真摸到小小红包,原本光滑的脊背热烫如火,不知道南瓜怎么忍的。
“不行去住院吧,”邢烨说,“在家我真担心,这里医疗跟不上趟,别再有什么问题。”
“有这么说话的嘛,你咒我哪,”温元嘉翻个白眼,“正常的过敏反应,等这崽崽出来,打肿屁|股就好了,去住院能怎么样,该起包还是起包,该发痒还是发痒,唔还有,我最近吃的也不多,好像水喝多了,脸比之前肿了两圈,你看是不是这样。”
大晚上邢烨看不清楚,只能靠掌心抚摸,判断肿|胀情况,温元嘉原本是乖巧显小的南瓜脸,这会摸上去圆滚滚的,整个人憨厚两分,像在瓜皮上糊了层白糯米粉,实在可怜可爱,让人忍不住捧住咬上两口,邢烨心里想着,手下忍不住上手,抱住南瓜脑袋亲吻,啃得南瓜满脸口水,气得嗷嗷叫唤,抬脚踹飞邢烨。
“你这家伙属哈士奇的,”温元嘉抬袖擦脸,在枕上揉弄脸颊,“明天给你拴个链子,看你还敢不敢讨人嫌了。”
“那不好说,你别招我,我肯定不惹人嫌”,邢烨摩挲上来,鼻尖在薄荷香前逡巡,深深抽|吸几口,顿时神清气爽,“真的行么,要是像上次那样,要吓掉我半条命了,宝宝我对医学真是一窍不通,你说不想去医院住,我没法也不敢逼你,但你一定要关注身体状况,要是觉得实在不舒服,或者身体承受不了,一定去医院看看,行不行?”
“行行行知道啦知道啦,你怎么成祥林嫂了,喋喋不休说个不停,”温元嘉抓来邢烨小臂,放上滚圆肚子,“这小崽崽踢足球呢,感觉到了吗?”
薄薄肚皮下波澜起伏,拳头脚丫齐齐上阵,似奔涌泉水,鼓动勃勃生机,邢烨钻进被褥,耳朵贴上肚皮,半天舍不得抬头,后来崽崽动累了安静下来,他才冒出被子,满心犹豫:“宝宝,小崽现在该长齐全了吧,鼻子眼睛耳朵都长好了?”
“那不长好怎么样,难道生个饼吗,”温元嘉抬脚飞踹,怼上邢烨膝盖,“肯定都长好了,之前做过那么多次检查,你不都看到了么,现在指甲都长好了,说不定头发都很厚了。”
邢烨在脑中模拟一遍:“那会长成什么样,长得像你还是像我?”
温元嘉摸摸邢烨鼻子,嫌弃仰头:“年轻时候还算凑合,岁数大了老了,看眼角这几条皱纹,拽下来可以煮拉面了。”
邢烨百口莫辩:“那没办法了,老来得子不容易,太上皇多担待啊。”
温元嘉噗嗤笑了,自己也有点发愁:“还说你呢,我快三十了才生这个,最快才能两年后生下一个吧,就算生到四十,也才生五个······”
邢烨下|体|一紧:“生五个?”
“五个多么?”温元嘉惊讶,“你小时候看过葫芦娃么,一根藤上七个娃那个,小时候可喜欢了,哥哥不让我看,说浪费时间,我偷偷从同学那借来,半夜躲在被窝里看,后来被哥哥发现了,把书本扯了,光盘都给我折了,我当时好生气呀,心想你不让我看,我以后就生七个,气晕你,你总不能给我塞|回去吧!”
邢烨嘴角抽搐,难以理解这兄弟俩奇怪的脑回路:“哦,啊,嘿,好,好好,太厉害了······”
“不过我现在是叶公好龙,等真生出来忙起来了,说不定就不想要了,”温元嘉垂头丧气,瓜叶耷拉下来,“要是后面诊所开起来忙起来了,你忙我也忙,小孩还真不知道怎么办,附近有幼儿园么?”
“幼儿园肯定有,没有的话,附近孩子只能玩泥巴了,”邢烨说,“但现在教育这么重要,小孩都比我小时候聪明多了,幼儿园还能在这里,等大点就不行了,上小学肯定要去重点,到时候看吧,看发展的怎么样,不行就回你老家,那时候钱攒够了,做些投资理财,不至于像现在这么忙了。”
“你想的可够远的,”温元嘉拖长声音,笑得直抖,“那时候拖家带口,说不定你们还要靠我养着。”
“那我太幸福了,有人养还不好,这是多大的福分,求爷爷告奶奶都求不到,”邢烨裹来被子,把温元嘉团成毛球,“好了好了,看看表都几点了,睡了睡了,你那黑眼圈要织成遮光帘了。”
温元嘉说的兴致勃勃,根本觉不出困,被邢烨裹进被子,才察觉困意袭来,他拍拍肚皮,晕晕乎乎睡了,转天醒来难得清醒,在房间转了几圈,客厅桌子上有乳白色的汤圆,他吃了几个,仰回沙发靠着,百无聊赖看电影,看了几分钟觉得无聊,起来捞过喷壶,去窗台给玫瑰浇水,叶片上洒满露珠,花瓣晶莹剔透,温元嘉放下喷壶随处找个懒人沙发,陷进去摆弄手机,给小崽放胎教音乐。
这里地势低矮,秋冬容易着凉,邢烨给客厅和卧室扑上地毯,热垫放的哪里都是,随时都能加温,扫地机器人在地板上四处乱窜,撞到墙壁哼|唧两声,调转方向持续碰撞,清甜木质香气涌来,丝缕浸透鼻端,温元嘉享受难得的平静,乖乖看了一上午片子,到下午时坐不住了,溜进店里看看,店里依旧忙成陀螺,吧台那里的人时有时无,温元嘉坐进吧台,帮忙递纸递烟算账,中途给邢烨发信问人在哪里,过了会邢烨回信说在县里面试店长,温元嘉放心下来,忙累了捏捏脚踝,抬头扯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