桶子清单(4)
宗迟回到住院楼楼上的时候,简常彻已经回到值班台后头工作了,刚才的插曲好像只是他每天工作里再正常不过的一个环节。
见他过去,简常彻问:“你还要回去看你奶奶吗?”
“不了,不然要怎么解释我换了一身衣服?”宗迟说,“说实话她不得吓死。”
“哦。”简常彻重新低下头,继续整理起电脑里的档案,等了一会儿复又抬起头来:“还有事?”
“衣服到时候洗干净还给你。”
简常彻:“嗯。”
“还有。”
简常彻再次抬起头来,脸上已经略微有点不耐烦了:“嗯?”
“别和我奶奶灌输些奇怪思想。”
简常彻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说:“那你也管不了我,你反正也不在。”
“不,我以后会经常来的。”宗迟潇洒地冲他挥了挥手指,“走了,拜拜。”
目送宗迟远去的背影,简常彻发觉自己的衣服穿在别人身上看着真挺奇怪,而且穿出来的效果也不太一样。对方身高和肩宽都比他胜出一截,穿西装的时候看着瘦,但其实不然,手臂、腰腹和双腿都匀称有力。运动裤下露着骨感的脚踝,还不伦不类地踩着一双皮鞋。
宗迟走进电梯后回过头来,电梯门关上之前又冲他摆了摆手,简常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挥手做了个“快走”的手势。
他收回目光,将注意力重新放在档案上——他当值的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但是手上还有一点文书工作等待收尾,估计一刻来钟就能搞完,他不想拖到明天。
好不容易全部弄好的时候,最后一批换着班吃完饭的同事们也全都回来了。在护士长几次催促下,简常彻终于收拾完毕准备下班。他没了可换的便服,便在护士制服外面直接背上斜挎运动包,迎着斜阳走出医院大门。
从早上七点一直忙到现在,简常彻和上班族的晚高峰碰上了,不过他的小电驴并不在意堵车。他开锁、打火,挂上耳机,打开音乐,回家。
简常彻先是上菜市场买了一小块肉和一把青菜——这个点,菜市场大部分的摊位已经撤了,除了相识的老板给他留了些东西,刚够一个人吃。他到家后简单搞了个一荤一素,搭配普法专栏吃下两碗米饭,就手洗了碗,又快速冲了个澡,换上家居服,总算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双腿惬意地叉着。
他看了一会儿电视,觉得没意思,又打开电脑点开一部美剧——这个续集怎么一点也不好看啊。
关掉网页,简常彻点开硬盘文件夹里的视频,随便拖动了一段进度条。低沉粗重的喘息从电脑音箱泄露出来,画面上两副热情的肉体激动地交叠在一起。
简常彻手往沙发底下一够,从包里掏出一个一次性口袋,里面是一件染血的衬衣。
准确地说是半件——下摆被撕掉了。
他将手伸进松紧裤腰里,甚至有些惊讶自己竟然这么快就进入了状态。
闭上眼,网页上夸张的男色被隔绝在外,他脑中浮现出另一幅身体。
宽肩,窄腰,长腿,紧实的臀部包裹在无趣的黑色白边四角boxer里。细长的小腿,黑色袜子,皮鞋。
骨节分明的手腕和胸前都溅着血迹,更别提那修长的手指,都被血浸满了。
简常彻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手握在白色衬衣的外面,里头包裹着滚烫的热源,上好料子的材质刺激着陌生的感官。
几分钟之后,他及时地抓过卫生纸。
好快,不过还好没有弄脏衣服,简常彻把衬衣翻过来看了看,索然无味地丢在一边。
胸中一口气长长地吁出,他光脚跳下地毯,一个翻身跳上床躺着,累死,睡觉。
一夜无梦。
第4章 盒饭饭盒
宗迟倒还真的不是说说而已,自从那一日之后,他出现在医院的频率比往常明显增加了。
大部分时间是带着电脑,即使坐在病床边也是工作,经常挂着耳机讲电话,一讲就是半个多一个小时。不过解英槐也不太介意——只要人在边上就行,也不是必须得陪她说话。
宗迟在医院呆的时间长了,他公司的助理和一干的手下虽然起初觉得找他有些麻烦,但也毕竟是总裁的奶奶大人生病了。单就辈分而言,四舍五入是老佛爷不论,对方手里还握着公司将近百分之八的股份,谁也不敢说什么。反倒以前经常因为大事儿小事儿请示宗迟的一帮子人,现在却因为不好随意打扰而更加慎重了。
殊不知其实宗迟故意的,他感觉自己有时候就像幼儿园老师,不但要处理一群小孩儿“老师他打我!”的莫名诉状,还需要偶尔假装离开屋子,看看自己不在公司的时候,到底谁老实,谁又有小动作。
宗迟手指头噼里啪啦地敲着回邮件,病房门被敲了两声,略一停顿而后直接推了开来——会这样做的只有一个人。
“小英,今天还是这么漂亮。”简常彻冲解英槐露出一口白牙,大大方方地夸道。银色的小推车上按照单据整理着不同病人的输液袋,他问:“今天该哪只手了?”
解英槐被叫做“小英”,非但没有因为这没大没小而生气,反而开心得不得了,笑得花枝乱颤。
简常彻从角落里拉出输液支架,撞了宗迟凳子腿一下,不小心把他笔记本的电源线碰松了,低头道:“哦,不好意思没看见你在这。”
宗迟:“你!”
他呼了口气:“我这么大个人你装看不见?给我插上。”
慢了半拍,简常彻才随口道:“谁在说话?”
“哦,是你啊,你们公司什么条件啊,办公室不坐,老上我们医院偷电。”
“我乐意在这呆着你管得着吗,”宗迟邮件也懒得回了,干脆把笔记本一扣,“这个病房每天我都付着钱呢,我就算在这插一颗圣诞树也够你们电费的了。”
“小英,你孙子喜好倒是满奇特的。”简常彻不理他,好声好气地问解英槐:“开始输液之前要不要先上个厕所?”
“好呀。”
简常彻出去叫过来护工阿姨,帮忙解英槐上厕所,自己为了避嫌和宗迟一起到门外等着。走廊上还有其他医护人员走来走去,虽然占比很少,但男护士也是有的。只是同一套制服在别的男护士身上穿着都松松垮垮,简常彻却将衣服撑得实实在在,甚至展示出了一点收腰的线条。他照例在短袖下面套了一个黑色的运动袖套,随着饱满的肌肉线条起伏。
“医院不体检的吗?这么多纹身没关系?”宗迟冲他的胳膊努了努嘴。
“我们楼下皮肤美容科还管洗呢。”简常彻说,“但是我不洗,这可是我在自己身上花过最贵的钱之一了。”
宗迟脑子里的印象不算清晰,但是记忆里的画面,是设计感和执行都很漂亮的整条花臂,背后那个巨大的浮世绘更是惊艳。绝对不是什么大马路上几百块钱随便纹的左青龙右白虎,而是专业设计师的设计稿,应该还有什么意义在里面。
“上次那个伤者,车祸。”简常彻说。
宗迟扭头看他:“记得,她怎么了?”
“问题不大,手术很顺利,关键是抢救及时,没有大出血,连脑震荡都没有。”
宗迟笑了笑,忽然“啊”了一声,“你的衣服,我洗好了,忘记拿给你了。”
“知道就好,非要我换着花样来提醒你。”简常彻蔑了他一眼。
宗迟不禁笑起来:“所以那个姑娘身体是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我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简常彻说,“况且她年纪还小,骨折恢复起来也很快。”
“年纪还小。”宗迟失笑。近距离看,简常彻脸上皮肤很好,还有一层非常细的绒毛,透着一股年轻的活力,眼神也很清澈。宗迟忍不住挖苦道:“人家再怎么说也比你年纪大吧,你多大,25岁有吗,小哥?”
“所有姑娘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十八,你说是吧小英!”简常彻听着屋里的动静已经好了,一边大声说一边帮护工阿姨抵着门,然后同宗迟一块儿将解英槐扶回床上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