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川(15)
他要去摁电梯,厉醒川却身躯一移,完全挡住按钮。
“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我——”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他没有接到任何电话。怕厉醒川觉得自己敷衍,他只能谨慎地答:“可能是手机没电了,也可能是我没听见,对不起……我也不太清楚。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明明那天晚上事情几乎挑明,但此时此刻,谁也没有再提。不知道厉醒川是怎么想的,但对凌意而言,事后的确有许多悔意。如果那晚不那么冲动,或许他们还能再见上几面。
“你还是这样。”厉醒川丢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转身后背朝他。
还是这样……
什么样呢。
凌意很想问个清楚,但经过那一晚,他已经知道许多事不该问出来。
他顿了顿,抬手按下三楼,“我还在加班。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跟我上去看一眼,如果我真的没有认真做事你随时可以解雇我。今晚,最迟明晚,我一定会把完整的方案拿给你,不会耽误你的事情的。”
狭小的空间就此沉默下来。
开门后凌意走在前面,看见身后人颀长的影子映在走廊的地上,与自己的重合在一处,不知为什么眼底泛了点潮气。他匆忙低下头走进昏暗的办公区,“你稍等一下,图在这里。”
“为什么不开灯。”
“就我一个人,没必要浪费电。”他走到自己工位前,掀开笔电的盖子,“有走廊的灯就够了。这里比较冷,你不要脱外套了吧,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下楼之前他把身后的窗户开了换气,这会儿回来了,自然就走过去关上。倒完水回来,发现厉醒川站在他桌前,盯着桌上的一样东西。
是一个平安符,用细红绳挂在图钉上的。
他微微一怔,匆忙走过去摘下来,紧紧攥在手里,“你坐吧,随便坐。我把图打开给你看。”
但厉醒川置若罔闻,眼神凌厉地看向他:“你从哪儿拿到的,从我房间?”
凌意这才明白他误会了,赶忙对他解释:“不是的,这个是我求到的,不是你那一个。”
怕他不信,又摊开手掌给他看,“这一个比较新,你看。”
掌心摊着个半新不旧的符。他展示一瞬就很快收起手,像是生怕被眼前的人抢走。
厉醒川冷淡地看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默默片刻后,凌意又说:“你坐。”
但厉醒川仍然背抵桌棱,整个人挡在桌前,眼神晦暗不明。
“怎么了?”凌意觉得他似乎有话要说,把桌上的纸杯移到他跟前,“喝一点吧,没暖气了。”
为节省起见,晚九点以后这里是不会有暖气的。夏天也一样,中央空调到点就关。
厉醒川做了一个摸烟的动作,但只摸出烟盒,没找到打火机,大概是落在吃饭的地方了。凌意小声提醒,“这里不让抽烟。”
厉醒川皱了皱眉,把烟盒扔在了桌上。凌意伸出手,无声地将烟藏到身后,“你吃晚饭了吗?”
如果没有,也许他们能一起下楼买点吃的。
厉醒川没说话,似乎懒得回应。
凌意又问:“吃过了吧,跟同事一起吃的?”
厉醒川抬眸扫了他一眼。
以为是自己藏烟的动作被发现,凌意不由得站直。几秒的停顿后,却听见厉醒川漫不经心地答:“跟朋友。”
背在身后的手收紧。
“朋友啊,”凌意露出一点可以忽略不计的笑意,“男的女的。”
听上去像闲聊。
“女的。”
厉醒川男女都可以。
烟盒的锐角扎在手心,凌意身体有些脱力,后背慢慢靠到隔板上,“女朋友?”
“炮友。”
他愕然抬头,嘴唇轻微动了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厉醒川淡淡道,“污染了你的耳朵?”
他艰难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都是成年人,都有正常的生理需要,再加上厉醒川的条件,有几个炮友实在不足为奇。凌意觉得自己应该理解,但嗓子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不出什么理解的话来。
“你们每周都见面吗?”
厉醒川移过椅子坐下,仰角望着他,“一周两次。”
凌意迟滞地走过去,“在你家?”
厉醒川的头又抬起来一点,“开房当然是去酒店。”
凌意胸肺间传来浅浅的吸气的声音。
“醒川,你应该小心一点。”他嗓音低得不能再低,“这样……这样不卫生的。”
“我次次都戴套。”
凌意半晌没有再开口。
厉醒川又问:“怎么了。”
凌意把手里的烟盒搁到桌上,恍惚地道:“以后你要是想要,其实可以找我,我……”
“我比他们干净一点。”
空气就此沉默。
好一会儿后,厉醒川缓缓开口:“我怎么觉得你比他们脏。”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套在酒店用完了
凌意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他:“我比他们脏?”
“我说错了?”厉醒川两腿分开,松弛地靠着椅背,眼神自下而上。看起来,他仍旧是那个不容挑战的人。
“我哪里脏?”
“你自己心里清楚。”
只消微一用力,人跟椅子都往前移了些,两人陡然靠得更近。
“我怎么知道你这五年做过什么事,跟过什么人。”他嗓音压低,威胁般道,“别人用过的东西我不碰,尤其是杨斌。”
一听到这个名字,凌意霍然抬眸,眼神中全是惊惧的神情。
“你怎么会突然提到他,你见过他?”
厉醒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用一双凌厉的眼睛审视他:“你敢说这五年你跟他没什么?”
“你觉得呢?”凌意眼敛微颤,表情是蒙受极大冤屈,“他是什么人你跟我一样清楚,问出这种话你不觉得可笑吗?”
明明话说得愤慨又激烈,完全不似之前温柔,厉醒川却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像是情绪骤然平静了许多。只见他浑身绷紧的肌肉一松,双腿往前舒展开来,“没有就没有,我还不能问了?”
口气恢复几分往日作风,惜字如金又横戾。
凌意心神微荡,不愿他误会,“你明知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厉醒川却低嗤一声:“不是随便的人,不过有需要可以找你。”
凌意梗了一下,双颊逼得通红:“你毕竟不同,我们曾经有过感情。”
话一出口,空气都凝固了。
“有过感情就可以随便睡你?”厉醒川踩住桌边,牢牢盯住他。
凌意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匆促别过眼去,嘴上却仍不肯认输:“我也是个正常男人,你能把性跟爱分开,我一样可以,只不过熟人更放心。”
“你——”
差点忘记他嘴巴也是很厉害的。
厉醒川简直被他驳得无话可说,皮鞋往桌沿踩得弯折,西裤里修长有力的腿折叠收紧。
正要激辩,桌上的烟盒却进入视野,白色盒身似乎染了什么红色的东西。他放下腿,将它拿到手里,闻见轻微的铁锈味。
“哪来的血。”
凌意嘴唇微微张开,半晌方才意识到是烟盒的角扎破了手上的伤口,“没什么,可能是手破了。”
厉醒川扫了眼他藏在身后的手,“跟我玩苦肉计?”
“确实没什么。”
“过来,让我看看你的手。”
冷淡中,仿佛又有一点微不足道的温存。
凌意的头昏昏沉沉,脚步往前挪了一小步,站在分开的双腿中间。
他把手伸出去,厉醒川没有碰,但的确低下头检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