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当初必须要做的抉择,他只能选择一个答案,但无论他选择什么,都一定会失去,或后悔。
而现在唯一的不稳定因素是谈琛自己。
他试图自控,但似乎总是在面对梁落安时失去一种叫作分寸的东西,屈从于本能靠近的意识。
这是不太好的征兆。
或许死灰正在复燃。
作者有话说:i惨罢了
第44章 家里已经不种柠檬树了
谈琛的伤不算轻,但只休养了一周时间,重新回到工作岗位时,还没有痊愈。
办公室众人见到谈琛拄着拐走进来,先是鸦雀无声的沉默,等到谈琛走进主管办公室,顺便让陈武组长跟进去汇报阶段工作,门关起来,屋子里才又变得躁动。
梁落安没有参与讨论,也没有听清大家在说些什么。
交谈声像雨点似的细细密密,而梁落安只是把工位上的抽屉拉开一条缝隙,对着里面安静躺着的黑色雨伞发呆,脑子不由自主陷入有些混乱不安的思考。
方才谈琛进门时投向他的目光,只有短短两秒钟,梁落安不是没有察觉到。
他看到晃动的目光和微微抿起的嘴唇,觉得谈琛似乎有话想要对他说,就和一周前下雨天的车子里,一样的表情。
但梁落安又并不能十分确定。
因为谈琛当时只是沉默着看他,非常勉强地温和善良着,然后递给他雨伞,告诉他不要淋雨。
而与之相比,他离开得未免太匆忙,太无礼,太狼狈了。
梁落安反省了自己,自从谈琛回来之后,他在谈琛面前的每次表现都实在太过糟糕。
即便他深刻地明白,和谈琛相比,自己确实从来都不够聪明。
都说恋爱会让人的智商降低,可梁落安却悲伤地发现,被迫失恋七年之久,再次面对曾经的恋人,依旧会从眼底涌出一种难以控制的酸涩,比未熟的青柠檬更甚,像是流泪前奏,轻易冲垮经年自我哄骗的壁垒。
而当感情占据上风的时候,情绪化的状态容易支配人做出不太理智的事情。
比如过度伪装冷漠,或轻易陷入回忆。
其实如果能够客观地思考,梁落安想,他和谈琛之间,即便不再有爱情,但不能说是一点感情也没有了。
虽然他们分手的时候非常难堪,也有足足七年之久没见过面,但毕竟,梁落安不得不承认,自己至此为止的生命中,谈琛依旧占据了非常大的比重。
即便时间和经历能够正负相抵,梁落安也无法磨灭谈琛这个人的存在,一言一行,哪怕只是一个眼神,总会有种本能的熟悉感。
他和谈琛是无法成为完完全全的陌生人的。
不过梁落安转念一想,也不是世界上所有并非陌生关系的人都是情侣。
他们还能够做亲人,做朋友,再不济,就仅仅认识而已,保持不太尴尬的上司和下属关系,都可以。
只要他们愿意,实际上是有很多选择的。
在这件事情上,梁落安意识到,谈琛显然是更能拎得清的,问题出在自己这里。
总是畏首畏尾,颇多顾忌,归根结底是因为想得太多。
可能是他在自作多情,把谈琛日常为人处事的方式当作了某种类似补偿或示好,但其实大致并非如此。
毕竟谈琛是对所有人都很客气的,也并没有因为格外讨厌他而差别待遇。
或许谈琛不愿在意,又或许已经忘记。
梁落安不确定自己是否也该忘记。
但他的的确确把某些回忆攥得太紧。
也许应该尝试改变一下了。
“梁哥,梁哥?”隔壁工位的李蕴用手指戳了戳梁落安的肩膀,“大家都觉得可以,你要不要一起?”“……哦,好啊。”
梁落安糊里糊涂地下意识点头。
这是笨小孩的自我修养之一。
原本他也并非是个有主见的人,而为了不在众人之中做出奇怪得脱俗的事情,在被征求意见时盲目从众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
于是在午休即将结束时,梁落安和李蕴的办公桌上堆放了许多吃喝零食以及中药茶包保养品之类。
办公室里小姑娘多,想要对于受伤的帅哥上司聊表心意,以示慰问,所以大家一致决定以这种方式表达一下办公室众人朴实无华的关爱,由李蕴和梁落安代为转达。
“梁哥,我们把这些东西拿过去吧,放到茶水间的茶几上。”
李蕴说。
梁落安看着桌上五花八门的食品袋子,感到心脏咚咚地跳,像是打起退堂鼓,一下一下把身体的弦绷紧了,让他无法动作。
普通同事的示好而已,成年人正常的人际交往,谈琛不特殊,梁落安,你也不特殊。
梁落安这样临阵磨枪地催眠自己。
先假装忘记,假装忘记。
李蕴抱着桌上几个胀大的膨化食品包裹,没什么实际分量,但满满地从李蕴蝴蝶须子一样单薄的手臂间溢出来,让她看上去非常吃力。
她刚往前走了一步,最上层的山药脆片袋子随着动作滑落下来,被梁落安下意识伸手接住。
“诶,不行,我拿不下。”
李蕴皱皱眉头,“梁哥,你再帮我拿一点吧。”
“好的。”
梁落安谨慎地把看起来挤压横斜的几个包裹从李蕴手里解救出来,抱紧了,但只是站在原地,突然有点一鼓作气,再而衰的意思。
“快点呀。”
李蕴催他。
梁落安讷讷地应了一声,不能再让自己“三而竭”了,于是跟在李蕴身后,走进茶水间。
东西一股脑堆放到茶几上,杂乱无章,不大好看。
“诶呀,糟了,我的便签纸好像掉了。”
李蕴把其中一袋板栗仁的包装翻来覆去检查一遍,有些气馁地说,“梁哥,你整理一下,尽量把大家的便签都露出来,我要去找找我的。”
听到李蕴的话,梁落安才迟钝地发现,大大小小的食品包装上都粘贴了各种颜色形状的便签纸,还有留言,大都是祝愿谈琛早日康复之类的话。
李蕴出门后,梁落安犹豫一下,打开自己的柜子,用眼睛扫了一圈。
里面的零食倒是多种多样,可惜大多打开了包装,送不出手,只有柜子角落里一罐山楂罐头,是梁妈妈前些日子寄来的,因为不受梁落安喜爱而一直被冷落,还没来得及分出去。
他把罐头瓶子抱出来,山楂颜色漂亮,糖分充沛,透出鲜艳的红色。
不过梁落安想,这对谈琛而言,或许并不算是什么很好的礼物。
因为他记得,谈琛在对待山楂的态度上,和自己非常一致的不喜爱。
往年冬天,街边贩卖糖葫芦的小车开始泛滥时,他们都不会主动去买,就算买,也只会买草莓或山药的。
想到这里,茶水间的门再次被打开,梁落安以为是李蕴回来了,于是想要问她要一张便签纸。
毕竟大家都给谈琛留了言,自己不想变成例外。
可是进来的人是谈琛。
谈琛用胳膊拄着拐,进门变得有些困难,半个身子贴着门的磨砂玻璃,抬头看了眼站在柜子前的梁落安,先是露出惊讶,然后又转为一种像是寻求帮助的表情。
善良本性让梁落安没有纠结的时间,他立刻过去,一手抱着山楂罐子,一手帮忙推开门,侧了侧身体,给谈琛留下顺利进门的空间。
谈琛对梁落安道了谢,很快发现茶几上堆放的食品小山,又重新转过身子看梁落安。
“我和李蕴代表工作小组,向谈主管表示慰问。”
梁落安有些紧张刻板地说着李蕴教他打好的草稿。
“谢谢。”
谈琛笑了笑,伸手翻了翻包装袋,认真地看了每一张便签纸,又放下。
他再次抬头,看到梁落安手里抱着的山楂罐头瓶子,晶亮剔透的罐身贴在梁落安的胳膊上,压出一窝小凹陷,几道橙红色的光痕沿着皮肤走行,像渗进甜蜜的玛瑙白玉,而当事人一脸茫然,像是不识珍宝,会做出买椟还珠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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