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人,林子尧踏进会客室。
繁杂的信息弄得邢泱脑袋疼,林子尧贴心地递来一片湿巾。
邢泱接过湿巾:“谢谢。”
“我那天迟到因为我堂哥复婚,我在家陪他多聊了一会儿。”林子尧主动开口,“我跟他们六个人不熟,赵翼非要叫我来。”
“你和赵翼全程都在包厢里吗?”邢泱问。
“我中途出去上了趟厕所。”林子尧说,“包厢里没开灯,他们来来回回的,我又不怎么认识,所以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他的表情略显委屈,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家长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我知道宗政乔文喝多了,他最后是叶昆和池易成架着进来的。”
“齐孟杰呢?”邢泱问,“你注意到他在包厢里吗?”
“我只记得赵翼一直在唱歌。”林子尧说,“我是赵翼叫来的,我只留意了赵翼,别人我都没注意。”
邢泱揉揉太阳穴,说:“谢谢配合,我先捋一下,等会儿叫你们进来圆桌会谈。”
“好。”林子尧站起身,走出会客室,细心地关上门。
-
邵峙行从街边的文具店借了一个小马扎,坐在死者陈佳娴的母亲汪群芝身旁,他掏出录音笔,姿态郑重地对汪群芝说:“请问您……”他话没说完,汪群芝眼神死死地盯着架在马路边的摄像头,言语混乱地说:“我的娴娴只是想要个新手机,我太抠了。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死,她从不喝酒,她没喝过酒……”
“喝酒?”邵峙行问,“跟喝酒有什么关系?”
“警察在她血液里发现酒精含量超标。她爸重度酒精过敏,我从不让她出门聚会。”汪群芝的话流利起来,“娴娴因为我不让她和同学聚会,跟我吵过架。”
邵峙行隐约抓住一点儿事情的线索:“你女儿因为换手机的事情离家出走,她走了几天?”
“三天。”汪群芝说,“她从我钱包里偷了两百块钱。”她手中加快织毛衣的速度,魂不守舍,“我钱包里只有两百块,现在都是手机支付,家里没多少现金,我记得很清楚。”
一个未成年女孩拿着两百块在北京度过三天,节俭如邵峙行也想象不到该怎么过。
汪群芝越说越伤心,近乎精神崩溃:“我的娴娴,妈妈给你买新手机,你回来好不好,你回来看看妈妈,你看看妈妈……”她抱着毛线针蜷在小马扎上,盛夏的日头炙烤地面,柏油马路路面滚烫,邵峙行看着汪群芝,心中腾起些哀凉。
第89章 中场休息
每人二十分的单独会谈,七个人,一百四十分钟,加上寒暄、喝水、抽烟和上厕所的时间,足足两个半小时,邢泱看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记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单独访谈精力消耗巨大,邢泱揉揉嗡嗡作响的脑袋,饥饿和困倦一同涌上心头,他竟不知道哪个需求更迫切。
从七个人的讲述中,邢泱得到七条时间线,他需要将七条时间线并列排出,找到逻辑冲突的地方,断定哪些人在撒谎。说起来简单,操作起来极为繁琐,需要细心和耐心,而且因为客户信息保密制度,这件事只能邢泱自己亲力亲为。
“咚咚。”
宗政茜端着两盒炒面走进会客室,关上门,低声慢语地问:“泱泱,饿了吗?”
“饿死了。”邢泱有气无力地回答,他合上笔记本电脑,接过宗政茜递来的外卖盒,“谢谢姐。”
“跟他们聊得怎么样?”宗政茜坐在邢泱对面,双手用力掰开一次性筷子。
“有人在撒谎。”邢泱说,“也有可能全员撒谎。”除文字稿外,他留了一份录音作为底稿,防止自己漏记信息。邢泱没指望所有人说真话,查案是警察的事情,他的目的是更好的公关,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公关也就没有意义。他总不能在空气的基础上瞎编,鬼知道他编的哪一个细节和警察公布的细节有冲突,造成自打脸的效果。
“全员撒谎的难度比较高。”宗政茜挑起一筷子炒面,“他们得提前对词,以及准备一个周密的剧本免得穿帮。”
邢泱点头,说:“我更倾向于他们讲的话,有一部分是真的。”具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就要看邢泱从七个人的讲述中能分析出什么了。
“难——啊。”邢泱一唱三叹,他吃一口面,说,“吃完我睡一会儿,圆桌会三点开始。”
“行。”宗政茜答应,她忧虑地看向邢泱,“周末的云南团建,你……”
“我不去了。”邢泱说,“我去不成,你们给我带点鲜花饼回来。”
“我不去,珊珊和千雪带队。”宗政茜说,“我也得忙这事。要是我走了,他们保准来烦你。”
邢泱狼吞虎咽地吃完炒面,抽一张餐巾纸抹抹嘴,说:“唉,感觉咱们又回到创业期。”翻云刚起步时,宗政茜、范珊珊、丁千雪加个小邢泱,三个女人经常挑灯夜战,十七岁的邢泱帮忙端茶送水招待客人,困了披条毛毯窝在沙发上凑合几个小时。
会客室有长沙发,邢泱个高腿长,蜷在上面睡觉虽然不舒适,但好歹能躺着睡,总比趴桌子上睡强。宗政茜收拾了两个外卖盒,说:“我拿珊珊的毛毯给你,你去躺会儿。”
“好。”邢泱应下,躺平闭上眼睛假寐,他太困了,闭眼的瞬间进入浅眠,不一会儿,呼吸声规律,坠入黑甜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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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峙行试图跟汪群芝多聊两句,获取更多信息,奈何汪群芝精神状况不太好,反反复复就那么两句话,始终自言自语不搭理邵峙行。
邵峙行站起身,看向【白马路中学】的牌匾,学校大门口一位保安探头探脑,邵峙行看过去时,保安朝邵峙行招招手。
来都来了,采访一个也是采访,两个也是采访,邵峙行走到学校门口:“你好。”
“你是记者?”保安问。
“是的,这是我的记者证。”邵峙行展示证件。
“太好了。”保安打开校门旁边的人行小门,“我们的行政主任马上就来。”
“找我?”邵峙行指指自己。
“对啊,你来不就是为了那个疯婆子的女儿?”保安说,“那疯子天天在门口摆灵堂烧纸,警察不敢赶她,她女儿死了,谁敢说?”
邵峙行问:“她女儿……”
“她女儿什么样我不知道,等会儿你跟王主任聊。”保安说,“你们记者真不容易,大热天的陪她蹲太阳底下一起晒着,给,吃根雪糕。”他递来一根绿豆沙雪糕,不由分说地塞到邵峙行手中,“我看你也就……二十多岁?”
“额,谢谢。”邵峙行撕开雪糕包装,他热得满头大汗,额角的汗水顺着脸颊流淌到脖颈,“我二十六。”
保安大叔慈爱地看邵峙行吃雪糕,他说:“我看你挺有毅力,这几天来了好几个记者,都是问两句问不出什么就走了。你跟她耗了有一个多小时,真厉害。”
邵峙行不好意思地抿嘴,低头吃雪糕。
脚步声由远及近,邵峙行抬头,一个中年女性,齐耳短发,利落干练,她站在邵峙行身前,伸出右手:“你好,我叫赵晶。”
“邵峙行。”邵峙行与她握手。
赵晶眼神掠过马路上坐着的汪群芝,对保安说:“你去拿瓶水给汪女士。”她话头转到邵峙行,“我们去办公室谈?”
“好的。”邵峙行摸摸兜里的录音笔,抬脚跟上赵晶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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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泱睡得并不安稳,梦里仍是七个人轮番讲述的画面,他皱着眉头,难受地翻个身,“呼咚”一声掉下沙发,把进来喊人的范珊珊吓了一跳。
“嘶……”邢泱倒抽一口冷气,缓缓睁开眼,范珊珊憋着笑问:“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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