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集院平淡地说:“顺应集体,努力合群,排挤不合群,是弱者的生存策略;慕强,追捧在自已眼中能够支配他人、财富和权力的人,也是弱者的生存策略。
“在一部分人眼中,犯罪者是‘支配他人’的强者,设局骗钱的是‘支配财富’的强者,等等类推,这是这些人受到自身基因限制的认知水平所导致的。他们依然是在慕强。
“你说的这些,并不是互相矛盾的社会现象,它们出现的原因根本是一样的。”
仔细想想,或许确实是像伊集院所说的这样。
伊集院所说的内容,并不难理解,让慈郎疑惑的是伊集院话语中理所当然的态度,他不解道:“你说得有道理。但是,难道你觉得这些都很正常吗?”
“正不正常,那根本无关紧要,”伊集院不以为然道,“为什么要费神去烦恼一个成因复杂的社会问题?要彻底讲清楚这个问题,它不止涉及到当前的社会制度,还牵扯到国民性格和历史文化。或许这么说会简单明了一点: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管理它的人需要它这样。”
顿了顿,伊集院补充道:“我并不是认为你的正义和道德感不好,只是,除非你决定投身政治,又或是打算遁入空门,否则,这种问题还是不要太过深入思考比较好。”
慈郎一直知道伊集院是个理智、冷静的人。
但重逢以来,伊集院对待他总是潜藏温柔的,包括刚才的回答其实也是,不过,或许是因为触及了四年牢狱生涯反复思索难解的郁结,所以,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过分理智的冷漠之处。
不,不该说是冷漠,虽然没什么情感波动,伊集院说这些话,还是明显在为他着想,是开解,他怎么可以觉得伊集院冷漠呢?
慈郎如此在心中责备着自已。
“竹屋助理说你不喜欢今晚那家店的餐品,风早婆婆给你做了生鱼片,现在吃刚好新鲜,没冷藏太久,”慈郎想起喂猫大事,抓住伊集院的手,站起来绕过沙发,拉着伊集院往餐厅走,“喝酒吗?”
“啤酒。”
薄到透明的生鱼片,放入冰箱锁鲜层时就已经摆盘摆得非常漂亮,慈郎按照风早婆婆的交待将这个竹排瓷碟取出,重合在码了方冰的圆陶盘里。
吃饱晚餐不想吃宵夜的慈郎,坐在伊集院旁边的餐椅上,手撑着脑袋,侧着头看少爷优雅进食。
他还从来没见过要切到这么薄的生鱼片,风早婆婆的刀工厉害,耐心也是厉害,费这番功夫就因为伊集院不喜欢厚切。
关于伊集院的偏好这点,他现在也了解很多了,不光是食物,还有饮品偏好之类的,别墅厨房里,电器从小到大样样俱全,唯独没有咖啡机,因为伊集院之前总是睡不着,所以不喜欢在家里闻到咖啡的味道。
平时在家,除了早餐会喝红茶外,其他时间伊集院一律不碰□□,连冰箱里的瓶装生茶都是无□□款。
大部分时间伊集院都选择喝纯净水。
喝酒是偶尔,因为应酬时多少都要喝,所以回到家里就不常喝。如果伊集院在喝酒,那么,要么他心情好,要么他心情不怎么好。
正在脑内复习着大猫习性,忽然被喂了一片鱼。
应季新鲜海鱼的甘甜风味,因为切得很薄,在酱油中一沾而过就染上到位的鲜咸,不需其他调料,光是这样,就已经是十足美味。
“好吃,”慈郎称赞道。
慈郎晚餐时,吃的是同一条鱼,不过那是在慈郎坚持下,风早婆婆按正常厚度切的生鱼片,现在吃到这个大猫偏好的极薄版本,果然是要更好吃一点点。
虽然这点微妙差别,对慈郎来说,属于完全可以忽视的程度。
所以说,这只大猫真的挑嘴到了一定地步。
看着伊集院一个人喝酒,好像有点寂寞。但在[时烟去]看过那个节目视频之后,慈郎心底就非常排斥那种喝醉的状态,再没有喝过酒,所以无法相陪。伊集院理解他心有芥蒂,当然也不会劝他喝。
不能陪喝,总得找点话题说说。
慈郎想起道:“对了,今天你侄女来过我们甜品店。”
第41章 那边猫先生
闻言,伊集院很平常地应道:“是吗?”
慈郎打量着他:“为什么我感觉你早就知道了?”
“我是家主。下一代长女逃学外出这种异常情况,保镖是会汇报的。”
伊集院这样解释。
原来如此。
不过,既然逃学之类异常情况都会直接报告到伊集院这里,这样说的话,伊集院对侄女还是比较关注的?是因为下一代长女的身份吗?那么,伊集院对她现在的处境是什么看法呢?昨天伊集院可是表现得有些事不关己。
慈郎想了想,还是先求证道:“她每次逃学,保镖都会报告给你吗?”
“并不,”伊集院挟起一片薄到透明的生鱼片,在酱油碟中轻点,“昨天是她第一次逃学。”
第一次?
慈郎很是惊讶。
白天少女那副做派,怎么看都像是对逃学已经习以为常了,根本看不出是第一次逃课。又来一次反差,慈郎一时都不知该怎么说。
“你们家的人都很会演戏吗,”最后慈郎忍不住这么吐槽。
伊集院微微挑眉,淡漠的声音听不出是不是在开玩笑:“聪明的会。”
竟是这种算不上反驳的说法?
慈郎追问:“那不聪明的呢?”
“也会,”伊集院语气平淡地继续答,“只是演得不好。”
说得跟真的似的。
慈郎想了片刻,还是分不清,迟疑着问:“你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伊集院淡然反问:“原来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完全被伊集院带跑,把方才满心迷茫、悲愤的情绪都忘到脑后的慈郎,有些苦恼地吐槽道:“就是看上去不像才不懂啊!”
看着冥思苦想的慈郎,伊集院故意拖长了音说:“さあ,到底是不是呢。”
说到最后,伊集院似乎还轻笑了一声。
但慈郎抬目去看时,这人已经又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了。
而且对上慈郎的视线时,那人眼神仿佛不知道慈郎是为什么抬头看过来的。
这坏心眼的猫!
果然就很会演,不管其他伊集院会不会,这一只伊集院肯定是会的。
哦,还有那只小的也是。
慈郎不甘心地看着伊集院,整个人都有些蔫蔫的。他维持着手撑脑袋的姿势,思索了半天,到伊集院放下筷子的时候,才出声引起伊集院的注意:“我说,那边那个坏心眼的猫先生。”
伊集院看向他,眉心微挑,却没反驳那个称呼。
于是慈郎忍不住笑起来,笑完才问:“昨天你侄女说‘跟我们伊集院纠缠不清的人,可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这句话,她白天说跟你祖父母还有风早院长的事有关……这不是她的一时气话吗?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到底是不太信任伊集院弓弦,更想从伊集院这里听到说明。
其实,若不是白天少女找到甜品店来,让他又想起这句话,他本来都没打算探究。
毕竟和慈郎有关的伊集院,只有伊集院和臣一个,而恰巧伊集院和臣是望月慈郎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
所以没有探究的必要。
慈郎唯一不确定的一点,是伊集院会不会觉得这个问题很傻,然后又逗着自己,像刚才那样故意不给出答案。
但出乎慈郎意料的,伊集院似乎认真起来,一本正经地说:“如果你想知道,那不如从头说起,故事会很长。”
故事?他喜欢听故事啊。
“我有时间,”慈郎热情地回应。
伊集院仿佛看到一只金毛,竖起耳朵,吐出舌头,催促地喘着气。
可爱。
伊集院又用那冷漠的声线,一本正经地说:“因为是伊集院这个姓氏的家事,所以,你想听的话,要先在手帐本的空白页,写一份保证不外传的保密协定,签上名,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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