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郎用“= =”的无语眼神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大猫。
不是因为伊集院这番话没有道理。
只要伊集院想,伊集院可以说出比任何人都三观正、都体贴入微的道理。
这一点,慈郎很早就发现了。
因为伊集院是没有立场的,漠不关心也就意味着没有偏向,一个冷眼旁观却又聪明透顶的人,当然比普通人看得透彻、想得明白。
但是!慈郎更明白,大猫说了这么一大段慈郎听得都有点感动的大道理,并不是因为大猫真的关心这些,而是因为,这只大猫有一定程度的精神洁癖,不喜欢听人说脏话。
他绕了这么一大圈,都只为了逗他认错。
慈郎抬头看他,无奈地说:“你啊……我错了,我不说了。”
伊集院满意地眉心微挑,竟还卖乖:“为什么认错?这不是你的正当权力吗?”
“适可而止啊你!”慈郎忍不住伸手去捏和臣的脸,假装生气,“假惺惺卖乖的是这张嘴吗?嗯?是这张嘴吗?”
伊集院捉着他的手,低头亲他。
“甜,先偷吃布丁了吗?”
“你、才没有啊……在冰箱里……”
很舒服的,温和的,断断续续地吻,就这样靠着墙厮磨着。
忽然间,整栋别墅警铃声大作。
是安保系统的最高警报!
有歹徒入侵!
慈郎一愣,伊集院已经接起了手机:“什么情况?”
那边在陆续报告着什么。
伊集院最终点头:“等我处理。”
然后他挂断系统通讯,在手机上操作两下,与刚才厉啸的警铃不同,这次响彻别墅的是:du——du——du——,又沉又重的三声提醒后,慈郎听到机械运作声,是各层落地窗外的防弹板在收回。
“抓住了?是小偷?”慈郎根据听到的内容判断。
“大概吧,”伊集院平静地说,他把掉地上的西装外套捡起来,扔向沙发,“我出去看看。”
“我也去。”
慈郎不放心跟上。
从别墅出来,庭院里每隔一小段距离就有一个保镖,他们纷纷向伊集院和慈郎点头致意,从后院花园传来哀嚎声和狗叫声。
那哀嚎惨得让慈郎心惊。
怎么了?
他们往花园走,隆一先生小跑过来,向和臣报告:“入侵者是青年男性,带着刀,目的似乎是入室抢劫,目前还无法确定其真实意图,被发现后仓惶逃跑,爬上花园栅栏时,被护卫犬咬住裤腿,脚滑下跌,下颚被栅栏尖端刺穿,已经报警说明情况……望月先生或许还是不必过去?”
伊集院停下脚步,看向慈郎。
慈郎摇摇头:“我跟你一起。”
于是伊集院继续往前走,他一只手插在西装裤袋里,他走得不紧不慢,好像对哀嚎声充耳不闻,就像在花园闲逛。
花园东北角是那株樱花树,就在樱花树不远的栅栏上,歹徒下颚被刺穿,挂在那里不敢松手,更让他情况雪上加霜的,是咬着裤腿不松口、不停甩着脑袋想把歹徒扯下来的俊太郎,每一下都拉扯着被刺穿的血肉,所以歹徒才不停地哀嚎。
而俊太郎无法把歹徒制服于地,也不停从嗓子里发出威胁的怒吼。
这是慈郎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护卫犬的威力。
包围歹徒的保镖们不想看这血腥的一幕,隔了段距离背对着。
站定的慈郎,也不忍地偏开视线。
隆一先生为他解释道:“歹徒手上有刀,被发现时曾试图攻击护卫犬,所以护卫犬现在是迎敌状态,我们不是主人,它不会听我们的命令。不过,boss教导得很好,护卫犬没有咬人,也并不是失控,它只是在履行职责,望月先生不必害怕,我们是有戒备的,那是□□。”
顺着隆一先生的指点,慈郎看到隐蔽处,正将枪口对准俊太郎的保镖。
只有和臣能让它停下。
得赶快让俊太郎停下。
慈郎去看伊集院,发现伊集院正看着栅栏,眼神幽暗。
伊集院似乎在思索,却又不太像慈郎熟悉的思考表情,片刻后,伊集院平静地问:“他带了什么刀?”
慈郎想,难道伊集院看出了异常?要从刀上寻找证据?
隆一先生指着栅栏不远处的地上:“在那里,等警方来了处理,是一把家用刀。”
伊集院点头以示明白,甚至没有走过去看,想了想,又问:“身份还是没有确定吗?”
隆一先生回头询问手下,过了会儿,遗憾报告:“属下无能,目前还是没有线索。”
“不必自责,”伊集院看着栅栏,倒不苛责隆一先生,“或许真的只是普通蟊贼而已。”
慈郎忽然明白了。
和臣不是看出了异常,也不是真的在关心那些问题。
这只大猫,只是终于看到了有意思的东西,只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无论伊集院能言之凿凿地说出多么正确的言论,无论伊集院能表面伪装出多么正确的三观,这都改变不了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伊集院并不将其他人类视为同类、视为对等,他是一只本能渴望玩弄猎物的猫,是一只因为时刻束缚着本能而百无聊赖的野兽。
但这只大猫爱着慈郎。
慈郎近乎恍惚地想,他爱我,只爱我,我也只爱他,我是他的牢笼,因为他爱我。
“和臣,”慈郎听到自己平静地请求,就好像是日常闲话,谁都看不出他整颗心脏都在发烫,“让俊太郎停下。”
伊集院眉心微挑,走上前去。
伊集院抬起手,拍了两下手掌,果断的两下掌声,冷静、从容、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仿佛专业驯兽师。
俊太郎停下怒吼,竖起耳朵。
伊集院并没有抬高音量,他只是不轻不重地命令道:“steady.”
俊太郎立刻一动不动,它不再用力咬住歹徒往下扯,而是稳定保持听到命令时的状态。
伊集院接着命令道:“let go.”
俊太郎松开嘴。
“come here.”
俊太郎小跑过来,伊集院揉了揉它巨大的脑袋,夸奖道:“good.”
俊太郎从喉咙里发出欢喜的声响,尾巴狂甩。
然后俊太郎又蹭到慈郎这边来,慈郎摸摸它,心里道歉自己满手是汗。
没多久警察就来了,救护车也来了。
伊集院是户主,被警察恭敬地请到一边问话,慈郎贴着俊太郎站着,看着纷乱的花园。
急救人员费了一番劲,终于把歹徒从栅栏上弄下来,担架匆匆从慈郎身边路过时,慈郎看到他的脸,呼吸一滞。
那张脸,慈郎似乎在监狱看到过,是别的牢房的犯人。
慈郎并不真的认识他,但他在牢里也很霸道,是慈郎不敢惹的刺头,为了躲避他,慈郎记住他的脸。
所以,这个人出狱了,并没有改好,还是在犯罪。
等到救护车和警察都离开,夜晚恢复平静,他们回到别墅里。
伊集院在吧台,给他自己倒了杯酒。
“抱着我,”慈郎隔着桌子,碰了下伊集院的手,直白地要求道。
伊集院将酒杯轻轻滑到慈郎那边,圆球冰块撞击杯壁,发出好听的碎响,而他自己绕过来,依言从身后抱住慈郎,与慈郎侧脸相贴,伊集院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吓到了吗?”
被温热的身体圈住,慈郎贴着伊集院的侧脸,深深呼吸,向后更紧地靠进伊集院怀里,开口时,却说起了半个月前的事:“之前,就是那个拍摄纪录片的导演,我拒绝是因为我觉得你说得对。”
那个导演通过法庭关系,找到了慈郎的联系方式,想邀请慈郎加入有关因伴侣巨额借贷无辜入狱的访谈式纪录片拍摄。
因伴侣巨额借贷入狱,并不是罕见案例,以女性受害者为大多数。一直有社会活动家为此发声,但因为涉及到保护债主财产的问题,法律迟迟没有修改的意思。
那个导演似乎很诚实,开门见山地说,因为慈郎是唯一受到社会广泛关注的案例,是想利用这个关注度,为更多蒙冤的女性发声,甚至导演认为,慈郎是受害者中唯一受到瞩目的这个事实本身,就应该引起人们的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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