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上还是没有程小北的信息进来,他决定去这层楼的洗手间里看一眼。
会所包厢里都单独设有卫生间,平常来这里的客人,鲜少会去公用洗手间,所以他们把人关在洗手间内,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明维推开洗手间的大门,抬脚就要往里走。
洗手台前弯腰洗手的男人闻声转过头来。
明维有些措手不及,顶着对方的注视顿在原地,两条腿如同脚底生根般无法动弹,垂落在身侧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变得僵硬,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他飞快垂下眼眸来,避开与男人的对视。
扫了眼他穿在身上的会所制服,陆封州从洗手池前直起腰,不咸不淡地开口道:“这里是客用洗手间。”
会所内有明确规定,所有员工都不能使用为客人专设的洗手间。
饶是明维平常再怎么伶牙俐齿,此时在陆封州面前,也只剩下词穷和语塞的份。他沉默两秒,嗓子发紧地解释:“我——”
似乎对他的解释不感兴趣,陆封州抬手扯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掉手上的水珠。
明维无声无息地抬眼,目光落向他在白色灯光里稍显冷硬的侧脸线条。
大约是他看的时间太长,陆封州眉毛轻动,有所察觉般抬起头来。
似乎是早有预料,明维不着痕迹地撤回视线,低眉顺眼地接上自己没说完的那句话:“我来打扫卫生。”
陆封州闻言,面上神色没有太大变化,语气中却暗含锐利:“你的打扫工具在哪?”
明维愣了一秒,立马掉头去旁边的工具房里找拖把。
两分钟以后,陆封州从洗手间里出来,就看见他背对自己弯腰弓背,状似认真地在拖门外走廊。
平日里想方设法接近他的人太多,面前这个也不过就是普通的服务生。没有再去拆穿明维拙劣的谎话,陆封州神情淡漠地绕过他往前走。
明维却跟后背长了眼睛似的,手中的拖把直挺挺朝他脚边追了过来,差点撞到他脚上的皮鞋。
陆封州眉眼微沉,停在走廊上没有动。
可明维是真没有看见,他撑着拖把站直身体,直勾勾地对上陆封州那双凉意微露的漆黑眼眸。
下一秒,他垂下眼眸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直到此刻两人近距离地目光相对,陆封州才正眼去看明维那张脸。
容貌并不比会所里的少爷差,手臂上露出的肌肉线条很薄,身材虽然修长挺拔却并不结实,里里外外皆是透着才成年的少年气。
额前的刘海似乎不怎么打理,留得太长,甚至还有些遮眼睛。以他的脸型来看,把刘海捋上去露出额头,大概会更漂亮。
只是额头露出来后,连带着他那双生得不怎么讨喜的下垂眼也会露出来。
视线终止在他明显下垂的眼尾,陆封州没有再多看一眼。
以陆封州这样的身份,这些年来什么样的漂亮男孩没见过,明维这张眼睛不讨喜的脸,在他这里也算不上特别惊艳。
更何况,他还没有忘记这个服务生做过的事情。
“你叫什么名字?”陆封州问。
“明维。”他下意识地回答。
答完以后,才发觉自己把真名报了出来,明维心中懊恼不已,不动声色地抬高手臂,遮住自己衬衫胸口的工牌。
然而已经为时已晚,他遮胸牌的动作在陆封州看来,更多的像是在欲盖弥彰。陆封州耐心耗尽,直接伸手去取他胸口的磁吸工牌。
明维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性地抓住他的小臂,不想让他拿,却反过来被对方扣住手腕,顺带着扯走了他的工牌。
掌心内握过的余温似乎还有残留,没有抬头看陆封州脸上的表情,他悄悄收紧五根手指,做了个虚虚握拢的动作。
直到陆封州叫出他工牌上的名字,他才如梦初醒般松开手。
“李维。”陆封州的语气里没什么情绪,却极具压迫性,“为了逃避处罚报假名字,你们领班会怎么罚你?”
明维心中五味杂陈,却没有反驳他的话。这里的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李维,他在这里也只能是李维。
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半晌回过神来,陆封州已经拿着他的工牌要离开。
明维放下拖把追上去,想把工牌要回来。不料刚拖过的走廊地面又湿又滑,手指才碰到对方的胳膊,他就突然脚下打滑,身体不稳地朝后方倒去。
陆封州非但没有伸手扶他,甚至还后退一步,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
明维结结实实坐倒在地上,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陆封州扶容林的画面,以及容林回来时笑眼弯弯的模样。
他皱紧眉头,脸上流露出困惑而又不解的神情。
陆封州喜欢容林那种类型的?
工牌到底还是没能拿回来,等明维收拾好打扫工具,程小北也被人找到了。他被关在楼下的工具房里,手机也不在身边。
得知是容林顶替了自己的位置,程小北满心不甘地跑去找领班。他当时被人用纸袋套住脑袋,没有看到是谁对自己下的手。
领班似乎很生气,结束工作以后,又召集所有人过来开会。最后倒是被查出来,故意关他的人,是另一个有过下药前科的服务生,并非容林。
处理结果以领班取消掉对方的排班告终,散会以后,明维看见程小北满怀歉疚地向容林道歉。
对此,容林似乎完全没有放心上,笑容依旧干净纯粹如以往,就连嗓音也温软而和煦:“没关系,误会解开就行。”
他说这话的时候,那张五官精致清丽的脸上,丝毫不见警告自己别多管闲事的影子。
原来陆封州喜欢这样的,明维躲在不远处悄悄观察,随后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陆封州再出现在会所里,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半个月的时间,也足以让明维经历很多事。
那天过去后没多久,领班那边就收到了客人投诉他的信息,为此明维被罚扣了工资和罚扫了卫生。即使是喜欢陆封州,他也没忍住在心里骂了对方两句。
程小北每天在休息室里念叨,容林脾气有多好,人有多善良单纯。明维从来不反驳,也从不嫌他话多,权当是学习和取经。
程小北还说喜欢容林笑起来的样子,眼睛也会弯出很好看的弧度。明维下班回去以后,也尝试过对着镜子,模仿他的笑容。
只是最后不但以失败告终,甚至还在某个平淡无奇的日子里发现,程小北和容林的关系,已经远远赶超了自己和他的关系。
对于程小北和自己的疏远,明维并没有太过在意。一如他不再自寻烦恼,凶巴巴的下垂眼不管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变成容林那样的天生笑眼。
但是也不算是一事无成,至少在这半个月里,他也学会了如何利用自己的外表示弱。
工作清闲的时候,他也会拐弯抹角地打探关于陆封州的事。
“那位不到三十岁的陆总吗?”老员工眯着眼睛想了想,“虽然来的次数不多,但是每个月也都会来露面。前两个月没出现过,听说是人在国外没回来。”
明维恰好就是两个月前开始来上班的。
“你不会也对那位陆总有想法吧?”对方啧声叹着摇了摇头,“会所里打他主意的人太多,只是没有人能成功被他带走过。”
老员工说的有想法,自然不是指和客人发展任何合法正式的关系。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即便只是被VIP客人带去酒店过夜,也能轻而易举地收到来自身边大多数人的羡嫉。
明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那天晚上,他就从领班那里知道了陆封州要来的消息。
当时还没到工作时间,他找了个清静无人的包厢,躺在沙发里玩手机。容林和领班进来的时候,明维耳尖地听到声音,来不及思考借口和理由,情急之下只能翻到沙发背后,蹲下来躲好。
紧接着,他就听到那两人进门的动静,以及包厢门落锁的声音。
他们似乎在沙发里坐了下来,期间偶有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传来。明维听见容林撒娇般地央求领班,晚上让他去陆封州那间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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