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璨原本歪着头,越过贺平意的肩在看着小孩子那边的情况,贺平意回过身,把他的脑袋掰直。
荆璨瞧了瞧贺平意那张还没恢复过来的脸,小声说了一句:“凶神恶煞的。”
贺平意一下子缓和了脸上的表情。
“我对你凶神恶煞过吗?”
荆璨不说话。
这下贺平意不干了:“你还要想?我这辈子还没对谁脾气这么好过。”
听着这话,荆璨不由地抬了抬嘴角,挤出一声:“嗯。”
看着他好脾气的样子,贺平意忍不住说道:“有时候脾气太好,委屈的只能是你自己。”
荆璨愣了愣,不知道贺平意这算不算在教育自己。他对这句话其实深表认同,可是他却改不了,脾气早就养成了,这么多年过来习惯了,好像不管有多大的委屈他都能自己消化,也从没有那种需要对谁发泄的时候。
他略微鼓了鼓嘴,有些无辜地看着贺平意,贺平意也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23号荆璨,请到3诊室就诊。”
广播里叫到了荆璨的名字,贺平意便拉着荆璨起身,去了3诊室。
“哪里不舒服?”医生问。
“应该是从昨晚就开始发烧了,早上还好,37度3,上午应该是着了凉,现在烧得厉害。”荆璨那还没开口,贺平意就把病情描述完了。
“有药物过敏吗?”
“有,”贺平意站在一边抢答,“阿奇。”
医生抬头,瞟了贺平意一眼,然后用手中的笔指指荆璨:“让病人自己说。”
贺平意愣住,坐在一旁的两个实习医生忍不住笑了:“你们是兄弟吗?”
贺平意这回没说话,倒是荆璨摇了摇头,说:“不是,是同学。”
“那你同学挺关心你的。”
这话要在昨天听到,荆璨可能还会心里悄悄得意一下。但今天听到可就不得了了,荆璨一下子心虚起来,僵着脖子,都不敢往贺平意那看了。
出了诊室,荆璨低头看着医生的处方:“我们要先去一楼药房拿药,再去处置室打针吧。”
一旁的人没有回应,荆璨奇怪地抬头,正对上贺平意的视线。
荆璨抬起手,在贺平意的眼前晃了晃。贺平意一把抓住他的手,捏在手里问:“同学?”
贺平意会这么小气,是荆璨没想到的。他想了想,用被贺平意抓着的那只手竖起一根手指头,解释说:“关系之一而已。”
“哦?还有什么关系?”
荆璨在心里想了三个字,但是要他现在当面说出来,那是不可能的。于是,这三个字停在他的舌尖,被紧紧阖在一起的两排牙齿挡住。荆璨咬着这三个字,目视前方,笔直地朝前走了。
来医院就是要不停地等待、排队,到了一楼大厅,他们就又站到了拿药的队伍里。荆璨有些累,贺平意就像刚才一样,让他靠着自己休息。
“你要是答不出来,我给你开卷答吧。”
医院的大堂不算安静,各种发音的语言混杂着,一声声都是焦急的。贺平意的声音不紧不慢,和周遭过于现实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贺平意在他耳边说了三个字的答案,然后用环在荆璨腰间的手揉了揉他的腰窝,说:“重复一遍。”
荆璨缓缓睁开眼,直起了身子。
前面又有人已经拿完了药,荆璨镇定地跟着队伍往前挪了一步,才转过了身。
他看着贺平意不说话,贺平意也不着急,就含笑杵在那,等着他。
自知躲不过去,荆璨用一只手拽上贺平意的肩膀,让他将耳朵贴近自己。
贺平意这时就已经彻底笑了出来,他顺着荆璨的意思,附耳到荆璨的唇边,听到荆璨轻声说:“男朋友。”
这个词,其实荆璨昨晚就在脑袋里重复了好多次,有时候是疑问的语气,有时候是肯定的语气。但直到现在真的被贺平意逼着说出来了,荆璨好像才终于踢开了一层挡在他和贺平意之间的窗户纸。虽然还是有些害羞,但总算切切实实感受到,一切都是真实的。
医院里仍旧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大厅里还是没有任何自然光线,完完全全都靠白炽灯照亮,荆璨转回身子,歪头,看到前方还很长的队伍。
这一切都不是他喜欢的样子,唯独身后的人是。
他们站在一起,他们……在恋爱了。
第四十五章
那天晚上,贺平意依旧在荆璨家留宿。他夜里仍旧会偶尔醒来,摸一摸荆璨的额头。到了快天亮的时候,荆璨又烧了起来,贺平意看了看时间,觉得现在吃退烧药还太早,便开了一盏台灯,起身。他到楼下拿冰袋,开冰箱门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一张张便利贴。
如今做的事好像和从前的记忆重合,贺平意将那些便利贴重新读了一遍,然后抬手,摘掉了那张写着要让荆璨不要吃帮助睡眠的药的便利贴。
上楼后,他去找了条干净的毛巾,将冰袋裹好,放到荆璨的额头上。昏睡着的人大概很不舒服,在感受到额头上凉凉的物体后,舒服地哼了一声,又朝被子里缩了缩,继续睡了。
贺平意在荆璨旁边坐着,看着他沉沉地陷在梦里,没忍住,低头亲了亲他的唇。亲完,贺平意没有立马直起身,而是用曲起的手指碰了碰荆璨蜷着的眉毛,轻声问:“现在还会睡不着觉吗?”
便利贴就躺在掌心,贺平意将它小心地折好,收进了衣兜里。
和上次不同,荆璨这次的病好得格外慢,总是反反复复,好一阵就又烧起来。直到第四天,才彻底退了烧,回了学校。
周哲见他一下子休息了这么多天,关切地问他怎么回事。
“没事,就是着凉,发烧了。”
荆璨抽出一支笔,开始补这几天落下的功课。周哲推过来一张小纸条,上面一条条写满了试卷和习题的名字、页码。
“需要补的我都帮你记下来了,没打对勾的是老师还没讲的,你可以抓紧时间做一下,打了对勾的都已经讲过了,就不用着急补了,我记了笔记,你看看就行了。”
这张纸条无疑很大程度地减轻了荆璨的工作量,荆璨感激地对周哲说:“谢谢。”
“应该的,”周哲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你帮了我那么多,这算什么。对了,之前贺平意还来找我跟我说让我帮你记一下这几天的作业什么的,你们关系是真的很好啊,是以前就认识么?”
按说这两个人不在一个班,甚至文理科都不同,明明应该交集很少才对。更何况,荆璨在班上都没交几个要好的朋友,却偏偏和一个外班的那么好。
“是关系挺好的……”荆璨不敢多说,只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说,“以前……不认识。”
“哦,”周哲笑了笑,“那还挺神奇的。”
荆璨自己也这么觉得。回想起来,从突发奇想跟着宋忆南来到徽河,到看到夏天街道上的那个篮球,再到他坚持留下读书,好像是一直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他,带他来到贺平意的身边。
如今获得的一切已经远远超过荆璨的预期,这种感觉很神奇,已经不符合荆璨过往的认知。就好像,明明他只是付出了很少的一些东西,却获得了一份没有边界的爱。
这不太科学,却让人禁不住沉迷。
“哦对了,之前贺平意跳墙被纪律主任抓了,还做了检讨,你知道这事么?”
“检讨?”
“嗯,”周哲撇了撇嘴,“纪律主任也真是,贺平意当时是在广播大喇叭里念的检讨,纪律主任还让广播站录了下来,每天大课间播,已经连播三天了……不知道今天还有没有。”
荆璨愣住,明明,那天贺平意跟他说没有被发现啊。
他顾不得多想,立刻起身到二十一班去找贺平意。贺平意见他突然出现在门口,以为他是哪里不舒服,荆璨却拂开他探到自己额头的手,皱着眉问:“你做检讨了?”
贺平意一听,歪着脑袋道:“谁这么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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