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璨没答话,作势欲起身。贺平意以为他不高兴了,忙拽住他的手,问:“去哪儿?”
“拿东西。”
荆璨挣脱贺平意,到书桌的抽屉里拿了一叠卷子。他把那些曾经他们一起奋战的夜晚摊到贺平意面前,跟他说:“你看,我们努力了那么久,应该有个好结果的。”
贺平意不说话,抬手翻了翻那些卷子。每一张卷子上的字迹都很工整,每一张卷子上都写着两个名字。
见他一直低着头沉默,荆璨又拉着他的手臂晃了晃,接着说:“我那天只是受了点刺激,不太冷静,你陪我待了这几天以后,我就没事了。再说了,我这个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真的没那么矫情。一个多月眨眨眼就过去了,你专心学习,我每天都给你打电话,等你考完我再来找你,行不行?”
荆璨说了这么多,把所有他能想到的理由都列出来了。
其实贺平意根本不用荆璨来说这些理由,这些道理他怎么不懂呢?今天陆秋叫他回去,也是跟他谈的这事,经过了他哥哥的事以后,陆秋和贺立对他没什么要求,他们不敢给贺平意任何压力,唯恐贺平意受不了。可陆秋还是表示,希望他起码最后这段时间好好准备高考,他们不要求贺平意一定要考多好的大学,但起码希望他能够尽全力,免得日后遗憾。
可是懂又怎么样,他不想这么做啊……
本来知道荆璨生病之后,他就够无力的了,他治不好荆璨,也没办法替他分担任何,除了待在他身边陪着他,贺平意就再没想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如今荆璨说要走,贺平意哪能受得了。
他把荆璨拉过来抱着,问他:“说句实话,舍得我?”
刚才大道理说得溜,这会儿荆璨却蔫了,好半天也没说一句话。
其实荆璨不答,贺平意也能明白。他轻轻叹了口气,说:“我舍不得。”
墙上的钟表滴答走着,荆璨又将脑袋朝贺平意靠了靠,半天,才小声说:“舍不得。”
“那就不走。”贺平意很快说。
荆璨摇摇头。
舍不得,可是又必须舍得。荆璨不想因为他或者他们的感情而影响到贺平意的未来,他不希望往后哪天,他或者贺平意想起来,会懊悔对这段时间的安排。感情不能成为一方给另一方的负担,他们还这么小,往后的路都看不到尽头,只有两个人都站着,才有可能一起走得远。
荆璨抬起头,望着贺平意。
“舍不得,但想忍一忍。”
荆璨在第二天下午回了北京,贺平意背着书包,在荆璨家门口看着他上了车,荆璨放下车窗,朝他挥手告别。
贺平意有些无奈地走到车门前,弯腰。
宋忆南和荆在行就在一旁看着,贺平意不方便再做什么动作,就只摸了摸荆璨的脑袋,说:“记得视频。”
荆璨笑了笑,点头。
两个人又彼此望了一会儿,贺平意才直起身,提起手,朝荆璨摆了摆。
车子终于启动,尽管已经准备了一晚上,分别仍旧显得猝不及防。虽然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追着车跑,贺平意还是无意识地顺着车子驶离的方向走了两步。
荆璨坐在车里,也一直转着脑袋回头望。宋忆南瞧见他这个样子,有些心疼地说:“既然不想走就留下来好了,我陪你在这。”
宋忆南看得出来,荆璨非常信任和依赖那个叫贺平意的孩子。
车辆转弯前,荆璨又留恋地看了两眼,才摇摇头。
“不,他有自己该做的事。”
八卦的速度传播一向很快,那天很多人都看到了窗外的场景,再加上不知是哪个好事的去搜了荆璨的名字,扒出来他早就在A大读完了大学,正在国外名校读研,这一下子,便引来了更多有猎奇心态的人。
贺平意很清楚他回学校是来干嘛的,所以对这些暗地里的议论,他一直忍着。他按照和荆璨约定好的那样,一门心思要好好做题,好好复习,可他越想安安静静,却偏偏有各种各样的事要叫嚷着凑到他身边来。
这天跑操,贺平意顶着大太阳站在队伍里,忽然听到还算安静的操场上起了很大的争执声,紧接着,便是惊呼声。队伍里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那边打起来了。”
贺平意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往八班跑过去。他直觉这场混乱跟荆璨有关,在看到被一个男生压在地上的周哲之后,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打人的男生贺平意认识,是出了名的不好惹,这人平日就总和一群别的学校的人混在一起,架没少打,隔三差五就要到训导处报道。
周哲文文弱弱的,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周围的人应该都没想到周哲会敢跟这个人动手,一时间像没反应过来似的,谁都没上前拉架。
贺平意一眼就看到了周哲脸上的血,在八班男生上前之前,贺平意已经抢先一步,擒着那男生的肩膀,将他从周哲身上掀开。
“你他妈又是什么东西?”那男生眯着眼睛看了贺平意一眼,嗤笑一声,”哦,你不是跟那个荆璨天天呆在一块的那个……贺平意吗,我知道你,体育特别牛逼。”
这句话使得贺平意确定了,周哲这架就是为了荆璨打的。那这便真的不能不管了。
贺平意没搭理他,蹲下身,看了看周哲的伤。
比较严重的是脸,眼镜被打坏了,不知是镜片还是支架划破了周哲左眼下方的位置。但好在,伤口看着不深,应该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眼球。
“能站起来吗?”
周哲点点头,在贺平意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干嘛呢你们?”先赶到的老师是苏延,看见周哲的样子后,他立刻呵斥,“还打起架来了?先赶紧去医务室处理一下,处理完来找我。都散了散了,各班体委整队,要是闲得没事干就多跑两圈。”
人群散开,贺平意弯腰,把周哲碎了的眼镜捡了起来。
“谢谢。”
周哲的状态看上去并不好,贺平意扬了扬头,说:“走吧,我陪你去医务室。”
因为没了眼镜,看不清楚前面的路,周哲一路都走得很慢。等到了医务室,从伤口处流出的血已经淌了半张脸,把校医都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周哲没出声,贺平意把手里碎裂的眼镜亮出来,说:“眼镜扎的。”
校医很快就把伤口处理好,还叮嘱周哲千万别碰水,因为伤口离眼睛比较近,一定要小心不要感染。
等校医走了,屋里只剩贺平意和周哲两个人,贺平意才问:“你为什么和他打架?”
周哲缓缓说:“他说荆璨。”
周哲其实也没想到自己敢先动手,他哪打过架。但他听到那人肆无忌惮地说着难听的话,当时根本没过脑子,完全是被愤怒支配着,就朝那个人扑了过去。
贺平意低着头沉默了片刻,对周哲说:“你不会打架,跟他们动手只会吃亏。”
“我知道我不会打架,”周哲的脸上露出隐忍的样子,他将模糊不清的视线投向贺平意,情绪的起伏直接体现在了话语里。他的语调变高了不少,话说得很急:“可他说得太难听了,我听不下去。”
贺平意盯着周哲的表情看了几秒,问:“说什么?”
“说……”那些难听的话,周哲甚至都不能流利地复述出来,“说荆璨……是个疯子,还说,荆璨长得白白净净的,指不定是怎么疯的。”
屋子里静了很久,两人都没再说话。
周哲看不清,自然也没注意到贺平意垂在身侧,紧紧攥着的拳头。
”我知道了,这事你不要管了,我来处理。”顿了顿,贺平意又说,“以后碰见这种事你来告诉我就行。”
周哲琢磨了半天,才明白贺平意后面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以后碰见谁在背后诋毁荆璨,就来告诉他。
周哲不知道贺平意要怎么处理这件事,但他觉得,以贺平意和荆璨那么好的关系,贺平意肯定会收拾那人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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