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野盯着我的肩膀半天没说话,我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抖动了两下。
说真的,是有些性感的。
“鞋还我。”他终于回魂了似的丢给我这么一个回答。
我弯腰把他的人字拖捡起来:“那什么,你等会。”
我拿着人字拖进了浴室,准备冲洗干净再还给他。
我冲人字拖的时候,余光瞥到洗手间的镜子,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门口的人。
我手里拿着花洒,水喷洒在人字拖上,眼睛却透过镜子在盯着凌野看。
他站在那里,倚靠着门框,微微低着头似乎若有所思。
突然,他抬头看了过来,我们两个毫无准备,就这样在镜子中对视了。
微微带着雾气的镜子让气氛都变得微妙起来,我赶紧转移视线,然后听见他说:“你浴巾掉了。”
第14章
如果可以,我希望下辈子移居其他星球。
浴巾是什么时候掉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什么都看见了。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人生很奇妙,它妙就妙在,你永远不知道自己还能做出多让人想死的事情来。
我回手就关上了洗手间的门,把那人似笑非笑的眼神隔绝在了外面。
人生苦短,要不我真的死了算了。
但我又一想,不能死,要是真就这么死了,我这“文学废物”的名号怕是要被人刻在墓碑上了。
我愤恨地穿上了睡衣,拿着用水冲干净的人字拖重新出去。
因为心虚,我不敢跟凌野对视,好在,他这人虽然没品,但不至于是个会对人性骚扰的变态。
他从我手里接过他那湿漉漉的人字拖,走前只是对我说:“没事,不用太在意,公共浴室里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我真是谢谢他。
他真是好会安慰人。
凌野走后,我重新回到浴室,把洗了一半的澡又重来了一遍,因为心情不好,把自己都给搓红了。
我这一宿,没睡好,在床上翻滚两个多小时毫无睡意。
后来我受不了了,索性起床,泡了杯咖啡,然后打开了笔记本。
来这里半个月,新书最后一章的内容几乎没有进展,这确实不像话。
我开着台灯坐在桌前,打开窗户,夏日夜晚微凉的风迎面拂过来,倒是让人身心愉悦。
我发了会儿呆,突然福至心灵,真的奋笔疾书起来。
这么一写,就到了天亮。
我的这个主角是个从出生开始就不断被周围人否定的人,他无数次被父母告知,他不应该出生,跌跌撞撞成长起来,同学欺负他,老师不喜欢他,他唯一的朋友死在了毕业那年的夏天。他在看到好友尸体的时候,恍惚间听见好友在嚎叫,不是痛苦的嘶吼,而是振聋发聩的对生活的质问。他突然醒悟,也想要给生活一记重拳。
可以说,这个人物从一出场就注定了结局,他必须得死,而且得死得有种暴烈的美感。
我一直为他的死苦恼,直到那天在海边,抓住了一缕灵感,再到这个晚上,我用几个小时的时间,一口气写完了他自杀的场景。
他死的时候,身体并没有伤口,然而身边的海水却被染红了。
放下笔时,我还沉浸在那种厚重的悲恸中无法抽身,一抬头眼睛对上耀眼的阳光,立刻被抓回了现实世界中来。
我用了几秒钟回魂,看见院子里已经有人在走动。
周映在黑板上把值日表擦掉又重新写好。
李崇蹲在地上面朝着墙壁吟诗。
徐和走过去,朝着李崇的屁股踢了一脚。
程老板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伸了个懒腰躺在了猫身边。
我没看见凌野,猜测那家伙还在睡。
这一刻,我想是被开启了上帝视角,站在高处以局外人的身份看着那个缓慢的世界。
这种感觉很妙,让我觉得放松。
几分钟后,我看见凌野从外面回来,他还是黑色T恤花裤衩,怀里抱着一簇花。
我听见周映问他:“一大早干嘛去了?”
凌野没立刻回话,先看向了我这边。
他朝着我的方向说:“睡不着,出去走走。”
周映笑他:“走了一晚上?”
他冲着我挑了挑眉。
他这一挑眉,我心跟着颤了一下。
就像是周映的手指挑弄她的吉他弦。
我觉得有些口渴,收回视线,起身倒了杯水。
一杯水下肚,接着去洗漱。
全都收拾好,饿了,准备下楼混饭吃。
我打开房门,第一时间迎接我的依旧是海风,清晨的风跟夜晚的感觉很不同,干净清透,还带着阳光和花的味道。
但是当我一脚踏出房门,低头看了一眼门口,这才发现花香来自何处。
我的门前,放着一束花。
这花我可眼熟,因为就在几分钟之前我刚看见凌野把它们抱回来。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凌野放在这里的,但我想不通他这是在干嘛。
想不通就不想了,我这人最不爱动脑子,除了写书的时候,能让大脑休息那就让人家好好歇着。
我当没看见那些花,关门就走。
可是,一脚踩在下楼的台阶上时,我又反悔了,转身跑回去,把花放回了我屋里。
第15章
凌野心怀鬼胎。
当我把花放好,重新下楼,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院子里的凌野。
他像我刚来那天一样,慵懒地坐在躺椅上,一本打开的书盖在脸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这一次,我小心翼翼地靠近,看了一眼他正在看的那本书。
我很意外,他竟然在看《纳博科夫的蝴蝶》。
就在我来苏溪海岛前不久,刚刚读完了这本书,还发到微博去“吐槽”了一番。
吐槽它不是因为它写得不好,我是吐槽自己,没了解清楚就买了它。
当初看到书名,以为这书里除了写纳博科夫研究蝴蝶之外,肯定会融入对他文学作品的讨论,却没料到,人家作者就是那么纯粹,完完全全就写纳博科夫跟蝴蝶。
如果没记错,这条微博发完没两天我就来了这里,之后微博再没更新过。
虽然我一直对凌野有种抵触心理,也在刚认识的时候判定他是个拽了吧唧的文盲,但上次他莫名其妙蹦出的几句纳博科夫小说里的句子,这会儿又看这本我刚读过的书,让我不得不多想。
他是个妙人,身为写作者的我为他编撰了好几个版本的故事。
我好奇究竟哪个版本离真相最近。
我站在他旁边就那么看了好半天,阳光穿过云层直扫下来,很快打开了我们身体的每一处毛孔。
在这种时候,人的神经也变得格外敏感。
我在看着阳光落在他头发上的时候,竟然觉得闻到了花香,那种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已经变得很淡却依旧被我捕捉到的花香。
我猛然醒悟,那应该是蝴蝶扑扇着翅膀带来的。
可现在,我们的周围,并没有蝴蝶啊。
“都干嘛呢?吃饭了!”周映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个破锣,最近每次到了吃饭时间,她就敲锣。
她这一下,叫醒了我,也吓着了凌野。
凌野脸上的书掉在了地上,就像前几天的我。
书掉了,他看见了我。
我们四目相对的时候,都愣了一下。
但之后,我没有多说话,他也没开我玩笑,只是在我路过他而他弯腰捡书时,书的边角蹭到了我赤裸的脚踝。
那顿饭不知为何,我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李崇值日,饭做得像猪食。
徐和说:“今儿应该程哥吧?”
“喝大了。”周映说,“跟李崇换班。”
徐和满脸的嫌弃,李崇站起来就要揍他。
这俩人整天这样,自从上次接过吻之后,关系变得很奇妙,有时候我在楼上能看见他们俩在院子里搞小动作——亲嘴儿,非常激烈地亲嘴儿,但更多的时候,那俩人水火不容似的,一言不合就能打起来。
我嚼着生萝卜,琢磨着这两人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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