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黎走到外面晾衣服的小阳台,往下一瞧,刚好看到秦卫东走了。
秦卫东的背影不再像当初那个带着他走投无路的少年,他的肩背拔地而起,成长地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
秦卫东这么努力,那么他怎么也不能太差..
方黎翻出领来的会计课本瞧,翻了两下,没几个字能看懂的,他只能踢了个凳子坐着继续看,抓着头发,从第一页开始,没一会,有几声敲门声。
方黎抬头,光听见声响,没看到人。
“您、您好..我..”
声音很小,方黎皱了下眉,门后是个男孩,看见方黎,有些拘谨。
“您好..!我叫..戚简..”
原来他就是冯晖让他找的戚简,方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男孩身板很瘦,穿着打扮看着..方黎低头一瞧,和自己差不多的寒酸,倒是露在外头脖子那截儿皮肤挺白的。
“我叫方黎,冯晖你认识吧?他跟你说过我没有,咱俩以后互相照顾。”
“说、说过..好,好..”
“我是黎明的黎,你的姓还挺少见的,哪个戚?”
方黎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去包袱里翻东西。
“不戚戚于贫贱的..戚..”
方黎回过头,没听清楚:“什么..什么贫贱?”
戚简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他连忙用手在空中比划了这个字的笔画:“这个,这个戚..”
“噢..好吧。”方黎也没看懂:“反正你是戚简就行了,我们宿舍就我们两个人?”
戚简摇摇头,指了指门口的床铺:“还..还有一个,只不过他..不经常来。”
方黎抬起头,说:“不好意思啊,但..你是结巴?”
戚简一怔,连忙摇头:“不..不是,只是有点..紧张,我紧张,就会这样..”
他有些尴尬地抓着颈后的碎发,解释道:“不是口吃..是遗传..遗传..”
“哦,没事儿,不过你紧张什么啊,我又不会吃了你,对了,”方黎从包袱里找出上午冯晖让他捎带的盒子,扔给戚简:“这个是冯晖让我稍给你的。”
戚简看到方黎扔过来,吓了一跳,赶忙接住了,才松了口气,他拿在手心里,走到床铺坐下。
“你多大?我十九。”
“我也十九..”
“你有十九?”方黎还挺惊讶的,他又从头到家打量了戚简一遍,他还以为戚简最多十六七。
方黎扯了毛巾,准备去洗把脸,看见戚简宝贝般的把那个小盒子放在床铺枕头边的最里头,用枕巾盖着。
“冯晖给你的,你不打开看看是什么?”
戚简看看盒子,又摇摇头:“我怕打开..坏了。”
方黎无语地很:“..随你吧。”
反正又不是给他的,等方黎洗完脸回来,戚简还在床边,手里又捧着那个盒子。
看样子真是宝贝了,外面日头西沉了,方黎也不饿,索性坐下来,随口问道:“你跟冯晖是同学啊?”
戚简点点头:“是..”
“那你怎么不继续在省会读高中呢?”
读高中就意味着有机会考正规大学,就算考不上大学,能上个普通大专毕业了也管分配工作,不知道比他们这个不入流什么夜校培训班好上多少倍,更何况,晋阳可是省会。
“读..读不下去了..”戚简眼神黯淡下来,他低下头去,声音比蚊子高不了多少。
方黎没听到,看戚简还纠结地拿着盒子:“想看就打开啊,冯晖本来不就是送你的?”
戚简犹豫了一下,想起冯晖交代他的,一定要打开看看。
他摸到盒子的卡扣,方黎也凑过去瞧,里面是一块手表,表链还是当下时兴的全钢银链,方黎看到表盘上的牌子是串英文,方黎也不认识,不过冯晖那富二代会买的,估计也不会什么杂牌货就是了。
“戴上瞧瞧。”
戚简点点头,小心地把手表搭在手腕上,不过他没带过手表,不知道怎么扣,方黎也不懂,和他研究了一会,听见细小地咔的一声,才把手表的卡扣扣上。
戚简的手腕细,戴这种小表盘的手表衬得很秀气。
方黎说了一句:“冯晖还挺眼光的。”
晚上上课前,戚简问方黎要不要帮他打热水,方黎才意识到,来了这儿,什么都得自己干了。
他拎上水壶,和戚简一起。
下楼的路上,听见学生们的打闹说笑,这儿不仅给长定技校的学生住,还外包给了好几家像他们一样的合作办学的厂和公司,供外头的人住,人员混杂的很,有的男生宿舍门口竟然还传来阵阵女学生的笑声。
到了教室,老师还没来,里头坐着二十多个人,方黎一看,好家伙,全是女同志,不少都还戴着服装厂里做工的袖套没摘,七嘴八舌地聊着天,方黎和戚简是少见的两个男同志,一路坐下,几个女工都往他俩这里瞧。
方黎找了个偏僻的后排,压低嗓门朝戚简问:“怎么全是女同志啊?”
戚简也是刚来:“学会计的..男的比较少..”
怎么没人告诉他啊。
没一会,老师拿着茶缸从前门走进来,教书的倒是个男老师,看起来有四十多岁,戚简从包里拿出书。
方黎一愣,心叫坏了,他忘记带书了..
“糟了..我忘带了..”
没有秦卫东,他简直就是个白痴!
戚简看出他的窘迫,他把书翻开了,悄悄往方黎那边挪了一点:“要不要..看我的..?”
他挪的不多,怕方黎会嫌弃他的。
方黎毫无察觉,他尴尬地笑了笑,说谢谢,和戚简一起看了。
老师在上头讲着借贷关系,方黎是插班生,好多内容都听不懂,一旁的戚简倒是很认真地在记笔记,方黎不自觉地就跑神,一晚上,强行把自己从开小差的边缘拉回来好几次。
“你听得懂?”
戚简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些可以..我之前在家学了一些..”
看来什么都没准备的人只有他。
方黎唉声叹气,果然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他一个什么基础都没有的人,还是从一半开始学,要怎么办呢。
一连几天的课上下来,方黎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差,中午吃得都很少,他遇事就忍不住,想给秦卫东打电话,又想着,当初吵着嚷着要来的人是自己,怎么能现在打退堂鼓呢,而且他在教室里风吹不到雨淋不到,秦卫东一定比他还辛苦..
方黎咬咬牙,忍了下来,好几天半夜都把那本会计书重新拿出来翻,厚着脸皮对没睡的戚简说:“戚简,能不能把你笔记借给我瞧瞧?”
戚简在床上看书,一愣,没说话。
方黎以为他不愿意:“啊,那算了,没事..”
大不了等秦卫东来了,他再拿给秦卫东瞧瞧吧,秦卫东脑子好使,看什么都学的很快,他以前上高中听不懂的课都让秦卫东先学,再讲给他。
戚简从床下下来了,找出书包,掏出他的课本和笔记:“我..我肯借的,你愿意看我的?..不会觉得我的..”
不会觉得,他的很脏?
“怎么会不愿意,你借我我就很感谢了。”
方黎接过来,翻了两下,朝戚简挥了挥:“谢了啊。”
..
方黎安安分分地上课,他比别人落下很多进度,就要比别人花费更多时间赶上去才行。
白天戚简要回家帮他妈看店,方黎就一个人在没人的教室里学习,他和戚简的关系也熟络起来,戚简和他说话,也没有像最开始那样说两三个字就磕磕巴巴的。
中间冯晖来找过一趟戚简的,给戚简带了不少水果,还给方黎带了一个绒布袋子,说是秦卫东给他的。
方黎打开一瞧,里面是一个绳捻的珍珠吊坠,朱红色的手工编绳底下单单坠了一颗莹白珍珠,方黎笑了,他没见过海,秦卫东倒先让他看到珍珠了。
方黎把珠子拎起在灯下看,见冯晖要带戚简走,他忙追问:“秦卫东跟你一起来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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