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因为过去的自己拥有过一些特殊权利,可以做宁一宵规整人生中的捣乱分子,所以才会有所期待。
苏洄不断地说服自己,今时不同往日,他要好好习惯做一个普通朋友。
“我先进去把工作处理完。”他说完这句,又一次回到了房间。
宁一宵没办法忽视苏洄的不在意,他回到餐桌边,又一次打开了笔电,想工作,但又有些难以集中精力。
苏洄说“忘记了”的表情很平常,就像这并不是一件多么要紧的事。
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在宁一宵不回应的时候坚持再写一次,并且笑着说:“你早点联系我就好啦。”
宁一宵的号码不重要,[联系他]这件事本身也变得不重要。
他不愿再去思考这些,只想好好工作,直到看到苏洄的邮件发过来。
[Eddy:我弄到我学生的参赛展览门票,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可以送给你。]
没多久,他又发来一封。
[Eddy:虽然他们都是学生,但其实非常有才华,因为你上次说对这些很感兴趣,所以我多要了一张,不过如果你有事要忙也没关系的。]
宁一宵莫名有些烦闷,苏洄对待一个“陌生人”似乎都比对他用心很多,至少记得对方说过的话。
他故意晾了一段时间才回复。
[Sean:谢谢,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些,我看看日程安排,最近太忙了,时间不够用。]
很快他收到了苏洄的邮件。
[Eddy:再忙也要记得吃饭。]
你还知道。
宁一宵有些无奈,他发现苏洄就是知易行难的典型案例,于是故意问他。
[Sean:你说得对,那你今晚吃什么?]
等了几分钟,邮件按时抵达。
[Eddy:我学生想请我吃披萨,他们好像就在附近,但我其实有一点不想去,因为我今天状态一般,看上去很憔悴,有点怕见到他们,但他们很热情地邀请了,我觉得拒绝有点失礼。]
[Sean:不用为那些焦虑,其实你只需要考虑今晚想吃什么就好。]
苏洄似乎在思考,过了很久才回复他。
[Eddy:我想吃冰淇淋:)]
他还傻乎乎发了个笑脸,仿佛这样就可以掩饰他的挑食。
宁一宵没察觉到自己笑了,原地坐着思考了片刻,便直接套了外套,带着雪糕开门下了楼。
回来的时候,刚开门,他就发现苏洄也正好从房间里出来,而且换上了外出的衣服,米白色羊羔绒外套配蓝色毛线帽,简直可以用清纯可爱形容。
看到他的一瞬间,宁一宵真的十分怀疑苏洄对“憔悴”这个词的定义。
苏洄眨了眨眼,像是对宁一宵刚从外面回来感到非常疑惑。
宁一宵先开了口,语气并不算友好,“你要出门?”
苏洄站直了些,点点头,“嗯,正要出去。”
宁一宵问不出“出去干什么”,只自己走进来,关上门,把手里的袋子放在地上,换了拖鞋。
“着急吗?”他漫不经心地将购物袋放在餐桌上,也没抬头,“我买了冰淇淋,吃不吃?”
苏洄愣了愣,像看到猫罐头的小猫一样,悄没声儿地凑过来,“你下楼就是买这个啊。”
“下去转转,看到就顺便买了。”宁一宵分给他香草奥利奥口味,故意说,“吃快点儿,别让人等。”
苏洄惊喜地发现上面竟然还额外加了草莓冻干脆粒,于是没在意宁一宵拧巴的语气,只是在拆开勺子之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鼻腔里发出一声类似小动物的声音。
“嗯?”
宁一宵自己拿着巧克力口味,挖了一勺,“嗯什么?”
“谁等我?”苏洄有些懵,“你说雪糕吗?”
宁一宵也有些迷惑,“雪糕等什么……”
明明是那个叫莱恩的人,还有他的披萨。
刚说完,雪糕也的确来到他们二人身边,摇晃着小尾巴。
苏洄摸了摸雪糕的头,又忘了要说什么,他吃了一口雪糕,眼睛都亮了,“好好吃。”
吃完,他看了一眼盒子,觉得非常惊喜,不禁露出笑容,“我刚刚就想去这家店买冰淇淋的,幸好你早一步回来了,不然我又要多跑一趟。”
买冰淇淋?
宁一宵的心情像是夜色里浮动的气球,逐渐上升。
苏洄说着,把帽子摘下来,也脱了外套,颇为满足地坐到餐椅上,拿勺子逗雪糕。
“很好,今天又不用出门了。”
“饿不饿?”宁一宵忽然问。
苏洄抬眼,“嗯?”
“不做饭了。”宁一宵挑挑眉,“点披萨吃吧。”
作者有话要说:
别点披萨了,点瓶醋吧宁一宵
第39章 N.痛苦印记
和宁一宵同住的一周里, 苏洄明显感觉到自己不可控的情绪逐渐恢复。
他不再像前段时间那样麻木,那么消极,也能接收到一些来自外界的情绪。甚至在面对宁一宵的时候, 他会时不时笑出来, 这是苏洄在之前的郁期所根本不敢期望的。
他认为自己像一个笨拙的小偷, 不断地去宁一宵身上窃取暖和热,但不贪心, 一点点就可以熬过一个夜晚。
然而,离每一年里他最不想面对的日子越来越近。这种恢复也渐渐地转变成不确切的恐慌,仿佛他再往前迈出几步, 就会踩空, 堕入一个无底洞。
每到这几天, 他总会下意识地极度抗拒吃药和治疗。
苏洄每天给自己指定了吃药的闹钟, 定时定点提醒总是拖延的自己,可到了这几天,闹钟也毫无作用。
就在很平常的某一天, 纽约阴雨绵绵,明明已经上午十一点,外面的天色依旧是铅灰色, 厚重的云沉下来,压在天空上。
宁一宵很早出了门, 走之前给他发了消息。
[宁一宵:餐桌上有三明治,我要去见几个投资人,中午不一定回来, 你自己好好吃饭。]
苏洄看到了消息, 但并没有回,这一天他状态变得极差, 突然从山腰坠落谷底。原以为这场漫长又难熬的马拉松终于可以看到终点的曙光,可突然一切都毁掉了,终点再次变得遥遥无期。
他眼睁睁地看着提醒服药的闹钟响起,被忽视,间隔几分钟后再响,就仿佛陷入了一个糟糕的时间循环里,不得解救。
缺乏药物的管束,情绪控制便大幅度滑坡,苏洄经历了一整夜的失眠,白天无法离开房间,只是躺在地上,无法爬起来。
思绪如同浸泡在冰水里,被低温麻痹。时间被拉得很漫长,苏洄偶尔会想起宁一宵,但大多都是过去的样子,想到他抱着自己,很温柔地抚摩他的脸颊和身体。抱着一些错误的期待,某些时刻,苏洄希望自己能好起来,但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心底祈求宁一宵远离自己。
他是个精神病人,曾经很决绝地伤害过宁一宵,明知他最讨厌被人抛弃,依旧做出了这样坏的选择,未来可能还会继续伤害他。
中午,苏洄依旧躺在地板上,安静地听着自己的心跳。
手机放在床边,似乎响了很多次,都是被拨打过的痕迹,但他没办法理会。雪糕也一次又一次地在门外叫他,试图开门,苏洄听见了,却毫无办法。
直到他听到雪糕在撞门,情绪才有了起伏,于是很艰难地扶着地板起来,花了很大的工夫走过去,开了门。
雪糕几乎是一瞬间扑到他怀里,由于力气太大,直接把苏洄撞倒在地。
他觉得痛,又分辨不出具体的位置,所以也只是将头埋在雪糕的脖颈,安静地掉眼泪。
“你来找我了。”过了许久,苏洄才小声开口,“是不是?”
雪糕呜呜地叫着,抬着前爪,仿佛真的会拥抱。
苏洄的大脑一瞬间涌入很多不愉快的记忆,很多他以为自己可以摆脱,也早就应该摆脱的回忆,几乎将他淹没。
他感到喘不过气,时间一分一秒地捱过,雪糕始终陪伴着。
“我不见了,给你写信吧。”他开始对雪糕说一些很没逻辑的话,像一个真正的精神病人,“你会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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