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爸。”
方青宜一顿。
陆临野心不在焉,随口回答,并未留意到方青宜的反应。他甚至没有想起过去的事。
方青宜不再说话,洗干净手坐到桌边。桌子上只备了两副碗筷,闻驭走进厨房,给自己取了一副,紧挨方青宜坐下。
“我也没吃晚饭,不介意我跟你们一块吧。”
这话问得够奇怪的。
方青宜不解地看了闻驭一眼,却见闻驭似笑非笑地盯着对面,问的不是自己,而是陆临野。
陆临野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一口接一口扒饭。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餐厅里除了碗筷碰撞的脆响,没有任何声音。
气氛沉默得异样。
在这种氛围下,方青宜也不由加快吃饭的速度。倒是闻驭吃得慢条斯理,还时不时给方青宜夹一筷子,漫不经意笑道:“怡怡,滑蛋虾仁不是你最喜欢吃的菜吗?他应该是特意做给你的吧,怎么不动筷?虽然放凉了,味道还不错。”
方青宜莫名其妙,不知闻驭这是来哪一出,瞪了闻驭一眼,正好对上闻驭的目光。闻驭眼底一丝笑意也没有,阴沉沉掠过戾气。
方青宜心中一惊,后知后觉意识到,闻驭此刻的心情很不好。
闻驭不喜欢、不欢迎陆临野。
陆临野本人自然更清楚对方的态度。他匆匆扒掉碗里最后一口饭,啪地放下筷子。
“我回去了。”
他一推椅子起身,看也不看方青宜,走到玄关拿外套。
方青宜也跟着站起来:“你等等,我开车送你。”
“不用,我搭公车。“
“这么晚了……”
“我都说不用了,你烦不烦!”陆临野闷吼一句,“我想自己搭公车,不用你送,听懂了吗!”
毫无防备遭到呛声,方青宜脚步滞住了。
陆临野胡乱套上外套,换了鞋子,招呼都不打扭头就走。房门砰地一响,在方青宜眼前重重甩关。
方青宜僵站了好一会儿,一言不发返回餐厅。
闻驭没有吃饭了,双手插在胸前,靠住椅背,注视方青宜走过来。
方青宜食欲全无,也没有再动筷。可是菜还剩很多很多,今晚不吃,就都浪费了。
想到陆临野一定花了不少功夫准备这顿晚餐,结果都没吃几口就被赶走了,方青宜的心情也变得复杂。
他低下头,默默收拾碗筷。
闻驭说:“我来吧。”
方青宜没理会,继续自顾自收拾,把还剩很多的菜一样样倒进垃圾桶。
他在厨房整理时,闻驭走了进来。方青宜没看闻驭,挤了一团洗手液,在指间揉开洁白蓬松的泡沫,将双手放置在水流下缓慢冲洗。
两人都不开口,似在无声对峙。
一阵压抑的沉默后,方青宜到底沉不住气,把水龙头一关,抽出面巾纸擦干水珠,转过身,想从闻驭旁边绕过去。
闻驭抬手挡住他的路。
“那个小孩,”闻驭嗓音低沉,“为什么在家里,还给你做饭?”
方青宜心里本就不痛快,冷不丁遭到质问,语气不悦说:“他妈妈去外地打工,他马上要期末考,一个人待着我放不放心,让他来家里住了几天。他做顿饭怎么了?”
方青宜不回答还好,这个回答,大大超出了闻驭的预料。
“你让他……住家里?”闻驭慢一拍才反问。
“是,不可以?”方姗每次回国,也都是住在他这儿,闻驭从没过问。空房子那么多,方姗可以住,其他人为什么不能?
闻驭脸色沉下来,冷冷打量方青宜。方青宜也挑衅地回视他。
闻驭突然发问:“你照顾他,是因为自己的内疚感?”
眼看着剑拔弩张,闻驭却话锋一转。方青宜的愠怒像泄了气的皮球,喉结动了动,不知如何接话。
“你认为你应该对他负责,”闻驭话语锋利,如手术刀,剖开方青宜隐蔽的心境,“但你要搞清楚,你跟他是两个人,你不可能替对方做出选择。如果他以后做错事、走错路,难道你要把过错揽到自己头上?”
“不是,”方青宜提高音量,“我没有要替他做什么!我只是——”
脑子一乱,话语哽在喉咙。
“我只是……”
闻驭哼笑一声,伸出手,捧起方青宜后脑勺,手指插入他柔软的发丝,动作很轻、很慢地上下梳理。如果只是感受闻驭动作,不可谓不温柔。可是,当闻驭对方青宜做出这番亲密举止时,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冷漠,透出置身事外的残忍。
“你希望他不被那起案件影响,摆脱混乱的原生家庭,拥有更好的前途,我没有说错吧。”
他替方青宜说出了心中乱成一团的话。
闻驭眼神一暗,忽然把方青宜拉近,两人身体紧贴、鼻梁抵着鼻梁,温热呼吸打在方青宜脸上。在陡然暧昧的姿势里,闻驭扣住方青宜脑袋,一字一顿道:“方青宜,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做法,会让对方产生误解。”
方青宜身形凝固,被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笼罩。闻驭的语气,不是在与他沟通,而像是某种冷硬的警告。
“……你什么意思?”
“不明白?”闻驭模糊笑了笑,松开方青宜,后退一步,盯牢自己妻子,“不明白就算了。”
第50章 46
听到门响,张红霞急忙从厨房出来,沾满面粉的双手在围裙上用力擦了擦。
“小野,你回来啦。”
她正在包饺子,想明天煮给陆临野吃。
陆临野冷淡地抬了抬眼睛。他的母亲烫了新发型,穿玫红色钩花毛衣,比起原来面容枯槁、疏于装扮的模样,倒是风韵了许多。
见陆临野不说话,张红霞笑得不安,手指在围裙上来回蹭着。家里出事后,以前那个爱笑爱闹的孩子消失了,变得阴郁又沉默。这几年,她一直不知如何跟自己儿子沟通,顿了顿,努力没话找话:“这几天在方律师家,有没有听话啊?妈没文化,他是有知识的大律师,对你又这么照顾,你一定要多向他学习……”
“够了!”陆临野不耐烦打断,“能别说方青宜吗!”
张红霞脸色微变:“小野,你怎么还这么不懂事,你十七岁了,应该明白,那一切不是方律师的错呀,是你爸冲动杀人,毁了咱们家!”
陆临野原本心烦于听到“方青宜”三个字,一听到这个名字,他浑身就涌起说不出的躁动。可冷不丁听张红霞埋怨陆志海,像烈酒呛了喉管,他哑着嗓子吼:
“你既然觉得这个家毁了,那你去找跟你一起打工的男人吧!我谁都不需要,我一个人就够了!”
他吼完,没再理会脸色惨白的张红霞,冲进卧室,砰地关上了房门。
陆临野仰面摔在床上,闷躺半小时,脑子里突然像被刀刃割开,闪过一件被他忽略的事情。他一个激灵,“操”了一声,心急火燎地从床上跳下,冲出房间。
张红霞仍在厨房忙碌,见陆临野行色匆匆往外跑,急切问:“这么晚了,小野你还去哪?”
“出去一趟!”陆临野头也不回,外套抓在手里,顾不上穿就跑出去了。
他一路狂奔,跑到公交车站台。缓缓启动的末班公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瞥见他,又一脚刹车,打开车门。
凌晨的街道静悄悄的,黑暗墨汁一样扩散城市的各个角落。两侧商店都打了烊,街道上空空荡荡。司机或许心急回家,把车开得飞快,不到半小时便抵达了目的地。
陆临野跑到住宅区的大门外。这片住宅有二十四小时安保,只有里面的住户或提前登记过的客人才能进出。陆临野借住方青宜家第一天,方青宜就给他办理了出入信息。值夜班的保安坐在岗亭里,核对了一眼他的身份,就把他放行了。
夜幕之下,一栋栋房子漆黑又寂静。方青宜家的窗户也暗了下来,房子里的人应该已经入睡了。
庭院外的铁栏杆,对于动作灵敏的少年来说几乎形同虚设。陆临野翻身一跃,一骨碌跳进后院,熟门熟路,打开半敞的窗户,钻进了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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