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野没有回答,眼睛直勾勾描摹方青宜清俊的面庞。他每天都想见方青宜,想得心脏被撕扯一般的发痛。
“你瘦了好多,”陆临野朝他走近,嗓音一哑,“你哪里不舒服吗?”
方青宜往后退了一步。
他刻意拉出距离的态度,令陆临野的身形僵了僵。他站住脚,闷声说:“我在新闻上看到,你要跟他离婚了。”
听闻此言,方青宜眼神掠过一道阴影。结婚也好,离婚也罢,明明是他跟闻驭两个人的私事,却总是被舆论拿来炒作,沦为娱乐的谈资。
看着方青宜脸上不自觉露出的落寞之色,陆临野心口沉沉的,喉结滚动,咬字很重地说:“那天在酒店,你喝醉了,我对你说的话你没有听见……我今天来找你,是想再跟你说一遍。”他定定看着方青宜,“我已经十七岁了,你再等等我,很快我就能成年。我一定能考上最好的大学,以后找份很体面、配得上你的工作。那个人给不了你的,我都会努力给你。我、我对你……”
陆临野攥紧拳头,手心全是汗。他要说出来才行,他一定要说出来。可是太难了,面对方青宜这样的人,说“喜欢”这个词,真的好难。
方青宜脸上浮现错愕。
他没有料到,陆临野会将自己的感情挑明、宣之于口,以至于任由陆临野倾诉了好一段话,才恍然一惊,反应过来。
方青宜匆匆打断:“别说了。”
不等少年接腔,他一摆手,斩钉截铁道:“陆临野,我跟你不可能。”
如同当头浇下一盆冰水,陆临野脸色一变,只觉浑身冰冷刺骨:“……为什么不可能?”
“你知道你几岁吗?你十七岁,我二十七岁,我们相差十岁!”
“十岁有什么问题?”陆临野激动地按住方青宜双臂,“我能够比任何人都喜欢你!”
少年隐藏在心中,日日夜夜饱受折磨的情愫,如无声处的惊雷,轰然在两人之间炸裂。
方青宜怔住了,大脑一时陷入空白。对上陆临野倔强、浓烈又认真的表情,僵在原地,竟不知道作何回答。
陆临野已经跟他一般高了,甚至比他还要稍高一点。他紧紧抓着方青宜的肩膀,灼热的呼吸打在方青宜的鼻梁。
嘴唇柔软的碰触烫开的瞬间,方青宜瞳孔震动,大力挣脱陆临野,神色混乱,呼吸急促,恼怒又无措地瞪着眼前的少年,几乎丧失成年人的体面与冷静。
“不要胡闹!”方青宜大吼。
“我没有——”
“陆临野,你要听我的回答是吗?我的回答是不可以!我跟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方青宜一狠心,冷着嗓子挤出话语,“我不管你对我是什么感情,对我是Omega的好奇或是真的喜欢,我都不可能喜欢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陆临野摇摇头,表情看起来很难过,“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方青宜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缺乏起伏:“一直以来我照顾你,并非因为你对我来说有什么特别,只是恰好我不缺钱,而你们家经济困难,我给你们一点举手之劳的资助……现在也好,以后也罢,我都不可能看上你,你不要自作多情。“
说完,他转过身,没有再理会脸色煞白的陆临野,一拉车门坐进车中。
后视镜里,方青宜看到陆临野垂低头,凝固不动地站在原地。他咬紧牙关,一踩油门,汽车加速往前,少年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回到酒店,方青宜立刻打开了机票网站。他不想再待在这里——这座城市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他感到天旋地转、无法呼吸。
他一秒钟都不想再多待了!
最近的一班,傍晚起飞,飞往一座海岛国家。方青宜快速收拾了随身物品,拿上箱子就打车去了机场。
深夜时分航班落地跑道。他在机场的酒店睡了一晚,次日清晨再乘短途航班,前往其中一座以优美景色闻名遐迩的岛屿。
机场的酒店散发冰冷、刻板的气息。方青宜置身这间寂静的客房,被陌生感包裹,意外地没有失眠,甚至连乱七八糟的梦也没做,一觉睡到了闹铃响起。他洗过澡,吃完自助早餐,便前往了登机口。
旅客们陆续进入机舱,有带孩子的家庭、亲密的情侣,也有独来独往的背包客。因为都是去岛屿度假的游客,人们脸上无不透出愉悦、兴奋或期待的神色,惟有方青宜,如一个异类,面无表情地坐在靠窗位置上,墨镜下的面庞,一片缺乏血色的苍白。
快要关闭舱门时,有人给方青宜打了个电话。
从K市离开后,好不容易稍微放空的心境,被这通来电瞬间打碎了。方青宜注视屏幕上的来电人,很不想接通,但最终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方、方律师……”
不等方青宜开口,张红霞哆嗦的话音从手机里传来。女人在哭。
第76章 72
“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方青宜焦躁地放下手机。
接到张红霞的电话,他赶在机舱门关闭前,又匆匆下飞机,重新预定了最近一班航班赶回K市。
张红霞的话,犹如一记闷棍敲向他——前天晚上,陆志海死在了监狱。
死因是肺癌晚期并发肺栓塞,还没来得及送医,就孤独地死在了狱床上。
方青宜想起最后一次探望陆志海,陆志海不正常的消瘦、时断时续的咳嗽,以及向来木讷寡言的中年人,突然提出的请求:拜托方青宜带陆临野探监。
方青宜心中一冷,颤抖着按下出租车的车窗。夜风灌进来,冷飕飕打在脸上,他依然感到难以呼吸,喘不上气来。他明明答应了陆志海,要带陆临野见他一趟,可直到陆志海死亡,他竟没能兑现诺言。
昨天……昨天陆临野是在获悉父亲死讯,非常无助、难过、渴望被人安慰的状况,跑过来找他的。
但他视而不见,对少年说出那么讥讽冷漠的话语。
电话里,张红霞抽泣道,小野昨天不知做什么去了,到家后情绪特别消沉,不吃饭也不说话,把自己关在卧室不出来。今天早上,她试图跟孩子沟通,敲了很久的门没人应,推门一看,窗户敞着,床上被子叠好,人却不见了。
陆临野不接她的电话,学校老师和同学也都不知道陆临野去了哪里。
“方律师,我就这一个儿子了啊……他姐、他爸都没了,小野性子冲动,会不会做傻事……”
一整天过去,陆临野不知所踪。
不安感像是刺入皮肉的荆棘,密密麻麻缠绕方青宜。他打开手机,再次拨打陆临野的手机号码。
铃声重复响起,依然无人接听。
窗外吹入的夜风夹杂浓重的寒意。远处天幕滚动隐约的雷声。台风还没消退,天气说变就变,大概很快又会有一场暴雨。
出租车下了机场高速,往市区开去。方青宜心神不宁地挂断电话,刚准备放下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亮。
是个未知来电,号码有些奇怪,像城市的公用电话号码。
方青宜心中发出一声怪异的弦响,一把抓起手机,毫不犹豫按下了通话键。
呜咽的风声灌入方青宜耳膜,那边的人见方青宜接通,却静静地没有说话。
方青宜一顿,怒意莫名地窜起来,咬牙切齿骂道:“陆临野,你他妈在哪!”
没有人说话。呼啸狂风里,他似乎听见了一浪一浪的海潮翻滚。
海边?
他转念之际,那头传出一声很低地闷笑。
“……原来你也会说脏话。”
方青宜没耐心跟他纠缠这种细枝末节,沉声问:“你现在跑出去做什么?回来!你爸没了,你丢下你妈不管,你考虑过你妈吗?”
“我妈……她才无所谓。她怨我爸,我爸死了,她应该大大松了口气吧。这样她可以名正言顺跟其他男人在一起了。”
“你不要在电话里跟我说这些。想说什么,我当面听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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