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卡丽与柳寒一样,能让人自然心生亲近。三人边吃饭边用英文交谈,卡丽时不时爆发愉悦的欢笑,耳垂的挂坠一晃一晃闪光,满手的镯子也碰撞着发出清脆响声。她聊当代艺术、聊学院派的冥顽,聊狗屁不通的作品介绍。她激动起来会骂脏字,但方青宜一点也不介意。他很快就喜欢上了率性随意的卡丽。
吃过饭后,三人去了一家酒吧。晚上酒吧里会转播一场足球赛,卡丽是其中一支队伍的狂热球迷。
足球赛还没开始,卡丽已经跟酒吧其他客人聊得像老熟人。方青宜跟柳寒坐在吧台,注视热情开朗的卡丽,忍不住说:“你的Omega好迷人。”
“我们计划五月办婚礼。”
柳寒宣告的口吻太过平静,方青宜吃了一惊:“这么快?”
“遇到对的人,没有犹豫的必要 。”柳寒笑了,“我见卡丽第一面,跟她目光对上的一瞬间,我就知道她是那个人,我从她的眼中同样读到,我也是她的那个人。”
不知想到什么,方青宜沉默下来,端起杯子喝了口酒。
“不说我了,你怎么样?”柳寒看向他。
方青宜垂着眼睛淡淡一笑,没有回答柳寒的问题。
柳寒语气里流露关切之意:“你还是放不下吗。”
“没什么放不下的,”方青宜低头笑着,“我现在一个人,生活也得很好。”
柳寒还想说什么,喉结动了动。这时酒吧爆发一阵喧嚣,两人中断交谈,朝同一个方向看去。
卡丽跟一个穿球服的大胖子吵了起来。
两人吵得面红耳赤,话题却很幼稚——无非是双方支持的球队不同,都坚称自己的队伍会赢。卡丽袖子往上一卷,就要冲胖子动手。柳寒冲过去一把抱住卡丽,抚摸她的卷发,在她耳边说悄悄话。卡丽在柳寒的安抚下很快平复下来,冲大胖子吐吐舌头,大胖子则嘘了一声。两人转向两个方向,这场不大不小的冲突化险为夷。
球赛很快要开始,老板却忘记了遥控器在哪。电视机正在播放今日新闻,方青宜漫不经心地看着,面容忽然静了静。
他在电视机里看到了闻驭。
闻驭在与D国接壤的F国,出席一个国际商业论坛。他气质沉稳,穿剪裁精致的西服,与旁边的白人董事长握手。闻驭一直是媒体的宠儿,到了F国也一样。新闻镜头忽略了那位知名董事长,偏爱地聚焦在年轻英俊的东方Alpha身上。
方青宜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呼吸一下子微微乱了。酒吧里很多人不满叫嚷,催促老板换台。老板找得满头大汗,终于从老狗趴在地面的肚皮底下,翻出了失踪的遥控器。
电视机被切换到了正在开场的球赛。
柳寒跟卡丽专注地看起了球。方青宜眼睛落向屏幕,注意力却好几次分神。杯中酒不知不觉喝空,他又找调酒师点了一杯。
幸运女神最终眷顾了卡丽的球队。在加时赛中,球队在最后半分钟踢入一球。卡丽兴奋地跳上吧台,脱掉鞋,跳了一段弗拉明戈,冲大胖子得意地眨眼大笑。
大胖子支持的球队没能进决赛,垂头丧气地瘫在椅子上。
“好了,卡丽。”柳寒笑着捞住卡丽的腰,把她从吧台抱下来。卡丽双手一勾,当着众人的面与柳寒火热湿吻。
方青宜在旁边看着,眸子里的光细碎摇晃。
一个长吻结束,卡丽坐在柳寒腿上,喘着气说:“柳,我们回去吧。”
几人穿上外套出门。夜色已深,他们在街边打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先把方青宜送到了公寓。方青宜下车时,卡丽捧起他的面颊,笑盈盈亲了一口。
“下次见,青宜!”她把头探出车窗外,“你一定要来我们的婚礼!”
方青宜双手插进外套口袋,点了点头,目送出租车疾驰着拐过街角,慢慢地转身往回走。
他在酒吧喝了不少酒,当时不觉如何,一出酒吧就开始烧起醉意。等下了出租车,迎面冷风一灌,那股醉意搅得脑袋都昏昏沉沉。
方青宜拖着有些不稳的步子回到公寓。他洗完澡,准备回房间睡觉时,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青宜!”一接通,柳寒便急促开口,“你快看我发给你的新闻。”
方青宜退出通话,用不怎么清醒的神智点开柳寒发给他的链接。链接转到的新闻页面正在直播紧急新闻。他跟柳寒、卡丽一个小时前还待在里面喝酒,氛围热火朝天的酒吧,此刻拉着警戒线出现在直播画面里。荷枪实弹的警察在记者背后跑过,有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从酒吧出来。
方青宜看到了那个穿着球服,与卡丽吵过架的大胖子。
在视频中,胖子一动不动躺在担架上,被医护人员与警察抬了出来。
如同当头泼下盆冰水,方青宜的后脊一瞬湿冷透顶。
——那家酒吧,在他们坐出租车离开后不久,发生了恐袭。
第93章 89
这几年欧洲治安每况愈下,恐袭时有发生。就在一个月前,F国某地的演唱会,两名极端宗教分子乱枪扫射观众,酿成举国震惊的惨案。当时方青宜看到新闻,心情也沉了许久。但等到恐袭与他擦肩而过,悸怖之感才更加分明。不久前还在酒吧鲜活笑闹的人,此刻生死未卜。生命如同死神随意摆弄的瓷器。
“青宜?”见方青宜许久没吭声,柳寒喊道。
“……我没事。”方青宜回神,“卡丽呢,她还好吗。”
“不太好,她哭得很厉害。我们本计划明天自驾去峡谷,现在也不想去了,打算待在酒店看看状况再决定。”
“照顾好她。”
“我会的,”柳寒顿了顿,“你也是,你一个人……”
“不用担心我。”
柳寒仍不大放心,又叮嘱几句,让方青宜在警察查明恐袭原因前不要出门,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联系他。方青宜强打精神一一应下。等到他挂断电话,一阵眩晕感冲击躯体,他倒退两步跌坐进了沙发里。
他就这么怔怔坐着,手机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也没察觉。
夜色已深,本应万籁俱静的街道响起警车呼啸的鸣笛。大概这座城市的警力悉数出动,正进行一场覆盖全市的巡查。方青宜听着一阵又一阵尖锐的车鸣,心脏像是漂浮于晃荡的海面。酒精让他的脑袋很不舒服,太阳穴一扯一扯的痛。他不想再挪动身体回卧室,扯过毯子蜷在沙发里闭上了眼睛。
他做了一个动弹不得的梦。梦里,一团黑影在背后追赶他,他又冷又怕,急得浑身发抖。想呼救,发不出声音,想逃跑,眼前的巷子太黑、太黑了。他找不到出路。
黑影朝他逼近,变成一头怪物,从喉管里发出狰狞的吞咽声。砰!砰砰!方青宜的心脏跳到嗓子眼。
砰!
他陡地惊醒。
撞击声并未消失,一声紧随一声砸向他的耳膜。方青宜大口喘气,醉意还没消退,就被强行从梦魇里唤醒了。
有人在大力敲门。
方青宜撑着沙发起身,头重脚轻地走过去打开门。等他看清出现在门外的人,他木然站着,以为自己还没醒透,又跌入了另一重梦境。
闻驭站在门口,一只手死死抠在门框上,脸色难看得可怕。他穿着新闻里那套西服,似乎从某场晚宴赶过来,高级布料上散发一股烟草、香槟与香水混杂的气息。
见到方青宜,闻驭眼眶一瞬血红:“你电话怎么打不通?”
方青宜没有回答,安静得过分地站着。闻驭得知该市发生恐袭,中断正在进行的酒局,从F国一路飞奔赶来。他看见方青宜好好站在自己面前,焦虑得快疯掉的情绪像是俯冲的飞机,一下子毫无降速地砸在了地面。发泄不出的焦躁堵在心头,闻驭拧紧眉,呼吸不畅地扯松衣襟和领带。
“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在这里?”闻驭一把将方青宜推进房中,语气几乎透出凶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离你住的地方只有两公里的酒吧发生了恐袭,我给你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没有打通。你认为我为什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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