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多装点,大毛把黎阳之前做好没用上的保温箱也拿去了,他白天借用黎阳的三轮车,一次能拉走几百根冰棍,这样中午就不用再来这边一趟。
大毛的自行车是找人租借的,每天要给人家几毛钱,坏了还得修,黎阳这时才知道,既觉得这家伙能干,有点心酸。
终于骑上了三轮车,大毛很兴奋,问谭帅,要多少钱,自己才能得到像这样的车。
“卖完这个夏天的冰棍,把这辆送你。”谭帅这样说道。
“真的吗?”大毛高兴坏了,转头看黎阳,“那他骑啥?”
黎阳也看谭帅,为大毛开心的同时,也不明白,自己的小车为啥突然就没了。
拍了拍自己正在修的发动机,谭帅道:“他骑这种不费力的。”
“这个好啊!”大毛羡慕的看着黎阳。
黎阳嘴巴咧到一半,突然又撂了下去,“我不要,这个烧油的,还得花钱。”
大毛戳了戳黎阳,示意他,有咋也比没有强,不要白不要。
谭帅突然笑起来,他想起来前阵子,他好像也说过这话……
当时那人的表情也挺有意思的。
车子的事情先放在一边,黎阳开始琢磨正事。
谭帅给黎阳那张配方纸上,后面也记着其他冰棍和雪糕的做法,但是他们这里条件有限,做起来费劲,黎阳买了红豆和绿豆回来泡水煮,冰库里面又多了红豆冰棍和绿豆冰棍。
每天都很忙碌,眨眼五月过半,谭帅回修理厂上班,黎阳一个人在南山这边,偶尔闲下来,总觉得缺了很多东西。
当然,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要做的事情很多,就算做完冰棍,还要再拿着字典翻译英文书。
有时,黎阳会去一趟书店,不买书,只是去看看。
像他这样的人有很多,书店的地板上都坐着人看书,黎阳很羡慕他们,但是他得赶紧回去干活。
夏天除了挣钱的喜悦,还有一些明显的不方便,太热了,睡不好。
烈日之下,长寻坡两边的低矮房子,像是被放在蒸笼上,各种不好的味道在太阳的蒸腾下,更是显现出了强大的威力。
每次去公厕,黎阳都觉得天灵盖都被熏飞了。
在这里住的久的人已经习惯了,他们会用最快的速度解决,然后离开,只有新来的人才会捏着鼻子,龇牙咧嘴的。
床的褥子早就被卷起来了,黎阳在自己从前卖红薯的地方买了凉席,每天睡觉前,他都用水把凉席给擦一遍,第二天,凉席上湿的更厉害,全是两个人的汗。
谭帅光着上半身扇扇子,“你就住在南山那边,别回来受罪了。”
隔两三天,糖厂和木材厂会送货,也不用自己再回来拉。
南山那边的屋子大,窗户多,在地上随便铺个东西,睡觉都比这边舒服,更别提来回还得骑那么久的自行车。
黎阳困的睁不开眼了,热的翻过来,翻过去,哼哼道:“不行啊,我不回来,刘凯说你老是不吃饭,胃最近不疼了是不是……还有牛奶,要是不快点拿出来,一会儿就坏了。”
谭帅“啧”了一声,“你把牛奶箱子钥匙给大毛的弟弟,让他喝。”
又翻一个个儿,黎阳道:“家里还有钱,不回来不放心……”
“那边不也一样有钱?”
黎阳假装睡着了,没听到。
隔天,谭帅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老旧的风扇,转起来风很大,动静也不小。
黎阳问他,“这费电吗?”
谭帅睁眼说瞎话,“它不用电,自己会转。”
看着那长长的连接屋子里的插座,黎阳觉得谭帅现在编都懒得编了。
每天,黎阳还是从大老远的从南山回来,还带着大块大块的冰,冰是冰库里冻的,拿回来放在盆上面,风扇带动的风吹过冰块,会更凉。
就是得接好了,要不早上地上一大滩水。
黎阳把这个法子告诉其他人,也给南山这边的工人冻冰块,让他们下班带回去。
再热点,黎阳脸上刚长出来那点肉就没了,下巴比来海城时还要尖,谭帅让他每天坐公交车,早晚不过几毛钱。
害怕中暑耽误做冰棍,那样可就因小失大,所以黎阳还是听话坐公交车往返南山和长寻坡之间。
大家都在避暑的时候,长寻坡上发生了一件大事,海城最大的农机厂要分家了。
这家农机厂生产的拖拉机,黎阳没来海城前都听说过的名字,十分响亮。
这家农机厂不单生产拖拉机,还有铡草机,锄草机、播种机、收割机等等,黎阳时常就在报纸上看到农机厂的名字。
这个老农机厂在海城已经安家落户几十年了,听别人说,最早的技术员来自天南海北,当时他们之间说话互相都听不懂,还闹出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为什么分家,怎么分家,谁也不知道,反正吃饭的时候,巷子里头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个。
黎阳把这事说给谭帅听,谭帅道:“应该没这么快。”
确实,这事嚷嚷了好多天,农机厂还好好的,最后不了了之了。
家里来信了,这次是黎阳的大哥写的,让他不要担心,家里头弄好,就去首都看病。
收到信的黎阳立刻就把报纸掏出来,这些他单独抽出来的报纸上有首都医院的介绍,每一个他都写在纸上,提前做好准备,省得到时候跑到那里抓瞎。
这天,刘凯和周宏波来南山,他们俩是来拉配件和钢材的,这些都是修理厂要用的东西。
南山这边虽然看上去是个大垃圾场,实际上也回收和熔炼废弃金属,生产一些常用的零配件,和修理厂往来挺多的,所以南山这边有事情喊一声,谭帅就能过来帮一阵子。
来的时候有点晚了,黎阳给他们拿冰棍吃,刘凯让他跟着四轮车一起回去。
四轮车并没有装满,傍晚过后,黎阳把门锁好,冰块放上去,坐在四轮车上,“突突突”的往回走,冒出来的黑烟许久不散。
在长寻坡上走时,刘凯突然碰了黎阳一下,“快看那车!”
顺着他指的方向,黎阳看到坡上下来一个摩托车,纯黑色,车上画着金色的图案,不知道是啥,看上去流畅又好看,像是一只黑色的豹子,摩托车从四轮车旁边“嗖”的过去了。
在南山见过了太多报废的摩托车,冷不丁看到这么帅气好看的,黎阳道:“挺好的,之前没看到过,应该不便宜。”
“这是改装过的,不是花钱就能买到的。”刘凯依旧看着摩托车消失的方向,道:“德国的旧发动机,光是重喷那个漆就花了两三百块钱。”
“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黎阳顺口问道。
“这是我亲眼看到师傅改装的,我当然知道。”刘凯道:“这车前面的大灯,后面的尾灯、后坐垫、边盖都是我安上去的。”
“谁?”黎阳道:“谭帅吗?”
“当然了,除了师傅谁还有这技术!”刘凯道:“这车之前一直在南山这边停着,你都没见过吗?”
“没见过。”黎阳摇头。
“那可惜了,你晚了一步,这车已经卖了。”刘凯咂舌道:“这车前前后后花了半年时间才弄好,师傅也很喜欢,之前多少人问他都不松口,前阵子他突然骑回来,给卖了。”
“如果不是不能赊账,我也想买……”
愣了一下,黎阳问道:“什么时候卖的?”
“前两个月吧,记不清了。”刘凯寻思了半天。
算了算日子,黎阳喉头突然有些发堵,半天又问:“卖、卖了多少钱?”
“好像是四千五,不那么着急的话,肯定还能多点。”
在拖拉机的巨大声响中,刘凯的声音飘到了黎阳的耳中,他的胸口快速的跳动了好几下。
猝不及防的,黎阳知道了那四千五百块钱的来历。
“他,他有没有说,为啥要卖车?”
“……师傅说,这车烧油,不如自行车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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