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热情(5)

　　距离比赛结束还有五秒钟。

　　时初从秦煜脸上捕捉到一丝破釜沉舟般的坚定，他心中一紧，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对方球员立马起跳，想要在空中拦截这个球，跳起后才发现并没有篮球的影子，他带着反应过来的懊悔看向秦煜，在他落下的瞬间，秦煜刚好起跳，将手中的篮球抛向了篮筐。

　　他想投三分！

　　这是个大胆的决定，队友已经站好位置做好掩护，给赵易安创造了最佳的投篮环境。如果将球传给赵易安，由他进行内线投篮，投进的几率比三分球大得多，更何况秦煜现在站的位置比三分线还要远！

　　随着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抛物线，一瞬间场馆内无比安静，所有人都紧紧盯着球场内这一个小小的篮球，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还剩最后两秒！

　　球已经接近篮筐。

　　一秒。

　　篮球入网，一个漂亮的空心球！

　　绝杀！

　　观众席瞬间燃起铺天盖地般的欢呼，周围的人站起来，大声喊学校的名字。就连时初也被这气氛鼓动，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秦煜已经被跑过去的队友围住，时初只在人头攒动的缝隙中看到了他如释重负的表情。

　　好不容易等人群围上来的人群散开，领完奖，场馆的观众离场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小时。时初百无聊赖地坐在观众席一边托着下巴等着，盘算着等人走的差不多了就去和秦煜他们打个招呼离开。

　　秦煜他们刚才领奖的时候时初本想上前拍照，但最佳位置已经被校媒和其他人占领了，时初左右走了两圈，没找到合适位置，就算了。

　　激动的时候，时初也有一瞬间心潮澎湃，想像其他观众一样冲上去大声祝贺，但不到一秒便冷静下来。秦煜站在人群之中，被热闹和欢呼簇拥，被赞扬与倾慕包围。时初先前因为秦煜几个小动作而颤动的心脏此刻像沉入水中，随着情绪缓慢的下沉。

　　那是别人的热闹，关他什么事。

　　-

　　秦煜挥手送别了最后一个向他们祝贺的人，松了口气，把手搭在了赵易安肩上：“兄弟们，撸串还是烧烤？”

　　赵易安：“有什么区别？”

　　球队另一个人双手一拍：“那就火锅！”

　　“大热天吃什么火锅？”秦煜说完顿了一下，看向观众席，时初还坐在那里，低着头正在翻看相机中的照片。

　　“大佬！”秦煜朝时初喊了一声，“你想吃什么？”

　　时初突然被喊，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说了声：“火锅。”

　　秦煜：“......”

　　秦煜招了招手，“大佬过来说话。”

　　时初这时候反应过来了，抓着相机有些犹豫地站起来，“那个，照片我回去发你们吧，那我就先走了？”

　　“哎，别走。”秦煜朝他跑过去，一把将人揽住，朝队友喊：“就吃火锅！哪一家你们定。”

　　球队里有人调侃了一句：“秦哥，不是天热不吃火锅吗？”

　　秦煜哼笑一声，不置可否，低声对时初说：“你也累一下午了，一起去吃点嘛。”

　　本来秦煜一靠近时初，他就不由自主地紧张，更何况他还从这句话的语气中听出了些撒娇的意味，大脑顿时混沌一片，像启动了的洗衣机，刚才低落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占领脑海，就不知道被搅到哪个角落去了。

　　他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

　　一条街的火锅店都人数爆满，店外等待的队伍都排了一长串，穿着球服的一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去吃了烧烤。

　　坐在店外的露天摊子上，一群人点了两箱啤酒，三张拼在一起的桌子上摆满了烤串，油滋滋的冒着热气。

　　周围人显然还沉浸在紧张刺激的比赛中，大声谈论着比赛中的种种，嘈杂的背景音入耳都自动转化成“热闹”二字。时初插不上话，也不想说话，只能在旁人的聊天声、酒瓶的碰撞声中盯着眼前的一根鱿鱼须兀自发呆。

　　“大佬，这个吃不？”

　　手臂突然被碰了碰，时初把视线从鱿鱼上收回来，看到秦煜把一串鸡中翅伸到他面前。

　　“不...谢谢。”时初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又突然想到自己已经拒绝过好几串秦煜递过来的食物了，再拒绝未免显得太客气，于是便接下了鸡翅。想了想，又在秦煜的注视下咬了一口。

　　秦煜的肩膀微微塌下来，似乎只是随口抱怨：“这帮孙子，跟几十年没见过肉似的，最后一串鸡翅我都是费尽了力气才抢过来。”

　　这话听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故意邀功。

　　时初嚼鸡翅的动作滞了一下。

　　秦煜没注意到他的停顿，自顾自站起来弯腰越过半张桌子，在赵易安滋儿哇乱叫的抗议声中把他面前烤盘里的鸡腿也拿过来放到了时初的盘子里。

　　本来大家没怎么注意时初，但秦煜动作太大，直接把桌子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空气安静了一瞬。

　　被这么多人注视着，时初嚼也不是咽也不是，嘴里鼓囊囊地塞着鸡肉无措地看了眼秦煜。

　　秦煜坐下来，神色自若：“怎么不说话了，继续啊。刚刚说到哪儿了？我投篮大胆？”

　　“噢。”林易把酒瓶往桌子上一磕，拉回话题，“你还不大胆？幸好是进了，要是没进你还在这儿撸串？早被教练骂的狗血淋头了。”

　　赵易安接上话：“也就我们懂了，换个不懂球的谁知道你想干嘛？估计都以为你临场耍帅呢，是吧时初？”

　　时初以为没自己什么事了，刚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对着鸡腿寻找下口的地方，就听见自己的名字。

　　视线又都齐刷刷地投过来。

　　时初：“也不是...如果传球给你，最好的结果也是进球得两分，和对面打平，只能再来加时赛。但搏一把投三分如果能绝杀，那就可以直接决定胜负，这更像秦煜风格吧。”

　　他记得上个星期第一次看秦煜比赛，他就是这样，敢拼敢搏，打法狂妄，一点都不保守。

　　但说完之后，时初还是不确定地多加了一句：“呃，我猜的，不一定对。”

　　“对，怎么不对。”秦煜笑起来，嘴角上扬的弧度十分明显，“听到没有？这是我风格，哈哈。”

　　赵易安“啧”一声，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意味不明地摇了摇头。

　　“但是你话里也有一点说对了。”秦煜对赵易安说，“我承认，耍帅也有一点点吧，只有一点点，毕竟我投篮很帅的。”

　　时初总觉得秦煜话说完有意无意地往他这里瞟了一眼，轻飘飘的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再想求证时，秦煜已经翘着凳子腿自顾自地傻笑起来，一副喝多了的样子。

　　时初也突然发现自己心脏跳得有些快，明明只喝了半瓶啤酒，真是不胜酒力。

　　等吃饱喝足已经快接近十一点了，林易掏出手机叫滴滴，时初在一旁把照片翻出来给其他人看。看到最后，时初说：“领奖合影的时候拍你们的人太多了，我没挤进去，就没拍。”

　　一个队员从秦煜的眼前晃悠过去，想回烧烤店找厕所，秦煜一把扯住他的衣服：“过来拍完照再去。”

　　时初：“？”

　　秦煜看了时初一眼：“没事，现在拍。”

　　时初本来只是解释一句没拍的原因，但看秦煜兴致勃勃的样子，还是举着相机到前面去准备拍照。

　　大家站成一排后，秦煜跑到中间，看着镜头摆了个姿势。

　　时初按下快门的前一秒，他又喊了声“等一下。”

　　时初从相机取景框中看秦煜跑到其他队员那里拿过奖牌，咬在嘴里，又跑回来，最后扬着脑袋朝镜头比了个OK。

　　时初按下快门，嘴角泛起了一丝自己都觉察不到的笑意。

 

第6章

　　忘了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时初醒来的时候，昨晚那张照片已经滑落在地上，成了豆沙的垫脚布。

　　他一个激灵，从沙发上翻身起来去捡，看见没有被豆沙刮花撕坏后才松口气，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