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有没有患者在这上面问过他类似于“实在想喝酒了怎么办”这样欠揍的话。
问诊基本结束,宋意准备关电脑关打印机。
戴岚起身时,又丢给医生一个问题:“有没有应急的那种药?”
宋意抬头看了戴岚两秒,然后说:“白天如果控制不住情绪的话,吃片劳拉吧。就是便签上让你睡前半小时吃的那个。”
“好。”
宋意目送着戴岚离开诊室。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再想到他刚问的最后一个问题,宋意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觉得戴岚不会吃药。
两周后,应该也不会来复诊。
第八章 双盲试验
戴岚取完药,看到一楼大厅有两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在摆一个易拉宝。
能摆在医院里的广告不多,戴岚以为是什么公益性质的活动,走过去看了眼。
“抑郁症/难治症患者精准治疗临床研究患者筛选”——一个新型药物的志愿者招募。
没什么兴趣。
社会研究方法这门课,戴岚每次讲到实验法中的“简单实验设计”时都会提一嘴“双盲试验”。他很喜欢这个实验方法,虽然用在社会学领域上不多。
一个测验者与被测验者皆不知道哪个才是被测者所属组的实验设计,能轻而易举地消除实验者和被实验者意识中的主观偏好和认知偏差。
双盲,便是在整个实验的过程中都不断地提醒你要往不同方向去思考。
每年讲到这里时,总会有本科学生提问:“老师,那吃安慰剂的被测对象岂不是很惨?”
每年戴岚的回答也都一样:“很惨吗?可安慰剂效应也不是一件坏事啊。”
不过虽然喜欢,但戴岚喜欢的是掌控整个实验过程后得到的精准结果,以及在实验过程中不断思考带来的颅内高|潮。他并没有兴趣成为一个被测对象。实验过程中的猜疑和顾虑足以让他想想就觉得抓狂。
出了医院大门后,戴岚给褚知白回了个信息:
你在月港待多久?
消息发出去后,褚知白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我发现你还真是回国就翻脸,黎愁跟我说你不爱搭理人我开始都没信。好家伙,岚哥要是都从良了这世上还有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生存之地吗?怎么说?哪天有空喝酒去?”
戴岚有点后悔给褚知白回消息了,现在才刚离开医院,他已经觉得烦躁了,“你废话能不能少说两句?这月没空,医生让我戒酒。”
褚知白被“废话”、“医生”和“戒酒”这三个词震惊得够呛,硬是愣了三秒之后才阴阳怪气地说:“那您现在在哪个寺硬是庙高就呢?我去拜访拜访您这位得道高僧。”
“月港市第三镇妖宝塔,来吧。”
“得,你现在不爱搭理人我也不烦你了。我这两三个月都在月港,估计过完元旦再走吧。小黎他前段时间开了个酒吧,有空咱聚聚。”
戴岚“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挂了电话后,戴岚打车去了最近的一家药店。
“有维生素C吗?一小瓶,扁圆粒的。”
店员拿出戴岚描述的那种很原始的VC片之后,又强烈给他推荐药店新进的VC冲剂,从口感到功效都大大地夸赞了一番。
戴岚连听都没听,想了想又问:“有葡萄糖酸锌片吗?也是一小瓶扁圆粒那种。”
店员推销VC冲剂失败后,这回吃一堑长一智,没直接给戴岚找他描述的药,而是拿出了葡萄糖酸锌口服液,试图再次对顾客进行洗脑。
戴岚烦躁的心情不减反增,直接打断了对方“易吸收,副作用小”等一系列说辞:“所以到底有没有片状的?”
店员非常不开心地从保健品柜台最下方拿出药递给他。看着对方拉长的脸,戴岚莫名觉得有点好笑。
就知道在不认识的小店员面前耍帅,怎么没本事去和宋医生横呢?
买完药,戴岚又了一趟便利店,买了个装药的瓶子。
出了便利店,他伸手拦下辆出租车,说出“月湖花园”后,才意识到自己今天是开车来的,只好铁青着脸改口:“麻烦师傅去心理健康中心。”
从心理健康中心开车回家的路,和从月港大学新校区回家的路差不多。
临近月湖花园那个十字路口,总共有四家花店,一个路口一个,都开在转角的地方,正对着大马路。
每次戴岚路过这等红绿灯时,都忍不住往四周看看,看看花店门口摆了什么新花,看看买花的都是什么样的人,看看他们买到花之后高不高兴。
但他只是看看,从来没顺路停车买一捧。
今天戴岚等红灯时,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买花的念头,但很快又消解干净。
只不过想着那些喝空的酒瓶刚好可以用来插花,既省了花瓶,又有一种在废墟中生出浪漫的美感。
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意思,只是戒酒而已,没必要给自己整这些虚假的热爱生活证明。
八成是受了花店的刺激,戴岚回家吃完饭就开始收拾屋子,把客厅的酒瓶全给清理了。
记得有部电视剧的男主就是个酒鬼,把喝光的酒瓶堆满了一整个卧室。
这方法还不错。戴岚耐着性子把客厅里所有的酒瓶全都用清水冲了一遍,擦干后,让它们一个挨一个地站在阳台地板上军训。
酒瓶刚好铺满阳台,不同颜色的瓶身和酒标在傍晚的阳光下闪耀着彩色的光。
在美国上学那几年,戴岚和褚知白住的公寓里,阳台差不多也是这般光景。
那时候戴岚爱玩,褚知白也是,两个人清醒的时候就分头搞学习,搞完就喝酒。
学校和家附近的酒吧逛腻了之后,便开始在家喝。各式各样的基酒买了好几波,全摆阳台的架子上,到了晚上就边调边喝。
戴岚觉得自己之所以能和褚知白成为好朋友,除了脾气对胃口以外,主要是因为大家都真的能喝。
他俩当时能形成一种不用言说的默契,各自安安静静地占据阳台一角,自己看自己窗前的风景,谁也不开口讨人嫌。
戴岚申的是phd,挣的那点钱全用来喝酒了。褚知白是个富二代,在花钱上比戴岚要大手大脚得多,生活费一到手就先喝掉一半,能不能支撑住剩下的日子以后再说,反正这俩人从来没缺过赚钱的法子。
戴岚是在数据科学与信息科学这门课上认识的褚知白。褚知白比戴岚小两岁,读的经济学硕士。都是需要搞数理统计的专业,俩人恰巧选了同一门课。
Data science and information science这门课亚洲面孔不多。一句话都没听懂的褚知白一下课就拦住了戴岚,寻思大家都是中国人,聊会儿汉语吐槽一下课程求个共鸣。谁成想全听懂的戴岚像看弱智一样看着他。
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褚知白像个腿部挂件一样,狠狠地抱住了戴岚这个大佬的大腿。
回国后,戴岚基本上和褚知白断了联系。倒不是发生了什么,单纯是因为没有联系的必要。有些感情不是常联系就能升温的,同理也有些感情不是不联系就淡了的。
戴岚研究亲密关系很透彻,他始终觉得无论什么关系也抵抗不了时间。就像亲人会去世,朋友会分别,没有人会一直陪伴着另一个人。
就因为这个,褚知白总说戴岚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自己毕了业就潇洒回国了,留下他一个人待在孤独的美利坚,跟个留守儿童似的。
戴岚生病的事没瞒着他,不回人家消息,总得给出个理由来。一早就和他说了,但当时褚知白听了之后,一没惊讶二没安慰,像听到“我感冒了”一样,直接接受了,压根没当回事。
戴岚总觉得褚知白早就猜到自己生病的事。在美国的时候,褚知白就明里暗里吐槽过好多次,说戴岚有搞数据的天赋,把这天赋用来去搞金融,早就发家致富奔小康了,做社会学研究着实委屈。
在褚知白眼里,戴岚的抑郁根源全在社会学,任何偏哲学的知识都是加重痛苦的催化剂。
褚知白说的不无道理,但像他那样完全用理性经济人的思维去衡量每一件事的利弊与得失,戴岚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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