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洲眼也不眨,盯着徐晓风。
“所以?”
徐晓风又慢吞吞吃了一勺粥。
“所以,我觉得是你告诉唐邱妈妈她老公出轨了,并且故意留下自己的信息,让她来学校闹事。”
“如果猜错了,我先向你道歉。”
俞洲捏着筷子,慢慢笑了起来。
他在徐晓风面前好像婴儿那样赤.裸,所有不能见光的阴暗念头都被剖开,暴露在太阳底下。
但他竟然感到轻松和快乐。
他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任何问题,甚至因为计划的成功暗暗得意,所有人、所有行动都在他的预料之内,欲望操控他们,让他们变为自己的傀儡。
而这么成功的计划,却不能跟别人讲述,只能藏在心里,好像锦衣夜行那样可惜。
现在,徐老师敏锐地发现了一切。
他在隐秘地微微发抖,背上起了鸡皮疙瘩,呼吸频率变快,想更多的摄入对面人身上的清冷檀香。
“怎么不吃了?”徐晓风打破沉默。
俞洲低下头,夹了一块西红柿。今天的西红柿很甜,他觉得味道不错。
“老师,你的猜测完全正确。”他坦然说,“我拍了我妈和他约会的照片,寄给了城南杂货铺。”
说完,他盯紧徐晓风的脸,想从那张如画般精致的面容里找出情绪变化。
但徐晓风什么表情也没有,仍然喝着他的粥,看上去并不会对他的举动进行评价,只是很真诚地感到迷惑,问他:“为什么这样做?”
“我妈前几天过生日,我想了很久,最后决定准备一份有意义的礼物。”俞洲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有表达欲,恨不得把心剖开,将里面不能见人的东西全部倒出来,换取徐晓风的一点反馈,“她不跟唐荣欣分手,迟早有一天会东窗事发,会像昨天一样被人当成小三,连带我一起被唾骂,于是我选择了她生日当天的照片寄给唐荣欣的妻子,告诉她们全部真相。”
徐晓风终于有了情绪变化,他微微皱眉:“这件事还有很多更温和的解决方式……”
“为什么要温和?”俞洲反问,“犯错就会受罚,知道痛才能成长,这种危险的、恶心的错误应该越痛越好,至少下一次,她不会再栽到类似的圈套里。”
徐晓风:“……”
他在对面人带着热度的目光里,冷静评价道:“俞洲,你的控制欲太强了。”
俞洲没想到会得到一个这样的评价,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在徐晓风不带感情的视线里一点点冷静下来,半开玩笑地说:“我以为老师会狠狠批评我。”
“亲密关系、感情纠葛、或者道德评判,这些我都不懂,所以也不会轻易判断对错,”徐晓风和他一样的坦诚,“但我总觉得,你会因此付出一些代价。”
“就像你妈妈那样。”
徐晓风的粥已经喝完了,俞洲又盯着他看了一会,最后“嗯”了一声,道:“犯错就会受罚,我也一样。”
被发现计划带来的兴奋感褪去,俞洲忽然觉得乏味,左胸腔在泛着一点陌生的疼痛。
他又想起在俞若云脸上摸到的眼泪。
徐晓风的质问再次浮到耳边:“如果她无法接受的是给你带来伤害这件事呢?”
俞洲难得感到茫然。
眼泪……可能是因为他吗?
第12章 浮云
再怎么爆炸性的八卦新闻,终究会渐渐平息,好像真的如同俞洲所说,所有狼狈与难堪不过是割掉一个瘤子的阵痛。
唐邱缺了一礼拜课,周五重新回来上学了,唐妈妈没有进一步过激的举动,唐荣欣跟人间蒸发了一样鸦雀无声,俞若云似乎也不打算再和他有什么纠葛。
关于事情的真相,俞洲没有要求徐晓风保密,徐晓风也不准备告诉任何人,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周五,徐晓风上完一节晚自习,抽空去送洗衣服。
学生们还没有下课,俞洲也不在,本以为洗衣店肯定又关着门,到门口才发现居然开门了。俞若云无所事事地坐在店里发呆,单手撑着头坐在高椅上,灯也没开,像一具没有生命力的雕塑。
徐晓风不准备打扰她,悄悄拿了收衣服的篓子,但他一靠近俞若云便察觉了,转过头来对上他的眼睛。
徐晓风主动打招呼:“晚上好,我来送洗衣服。”
看到是他,俞若云立刻掩起倦色,露出笑容,很高兴地从椅子里跳下来,接过衣服:“多亏徐老师常常关照我们家生意,不然说不定要关业大吉了。”
徐晓风道:“怎么会?衣服洗得很干净,效率也高,生意会越来越好的。”
俞若云低头抿嘴笑,今天她没有化妆,随意编了两个麻花辫,眼睛下带着黑眼圈,看上去有些憔悴,但仍然藏不住秀丽。
她把衣服收进篓子里,跟徐晓风说“稍等下”,然后咚咚咚跑上楼,过了两分钟提着一个大塑料袋下来,递给徐晓风:“上次在校门口多亏徐老师护着俞洲,我一直想跟你道谢,但是没找到机会,希望不算太迟。”
徐晓风接过袋子时看了一眼,里面是整整一袋草莓牛奶。
他一愣,抬头看到俞若云笑盈盈的脸:“俞洲说你喜欢喝这个。”
“谢谢。”徐晓风也笑了,“我应该做的。”
俞若云仍然坐回高椅上,支着下巴,看着徐晓风不说话了。她的眼睛很大,眼尾微微上挑,完美地介于美丽和天真之间,直勾勾看人的时候坦然又清澈,几乎让人无法拒绝。
徐晓风心里装着俞洲的秘密,多少感到心虚,被她看得不太自在:“那我先走了。”
“我还想跟你聊一会,”俞若云又出声叫住他,“可以吗?”
徐晓风只好把沉甸甸的草莓牛奶放下来,走到柜台边,等待她的下文。
俞若云于是弯起眼睛,半开玩笑地说:“我每次看到徐老师,都会怀疑你是不是从书里面或者画里面走出来的人,不然怎么会长得这么好看?”
徐晓风被很多人委婉的夸过,却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直白的,顿时有些发愣:“……谢谢。”
俞若云又道:“你别误会,我不是想要对老师做什么,也绝不会冒犯你,只是……”
她顿了顿,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话超出了自己的语言水平。
“只是,”她咳嗽一声,笑容真真假假,语气也虚虚实实:“徐老师,你知道吗,你身上有股……有股说不上来的气质,总让我想起在电视里看到的神父,可以聆听所有人的肮脏思想,再代表主原谅他们。”
徐晓风一时没了言语。
俞若云见他震惊的模样忍不住笑,又重复了一遍:“我绝不是想冒犯什么。那个,明天周六,如果徐老师有空的话,我可以请你喝奶茶吗?顺便聊聊俞洲。”
哪怕她笑得毫无阴霾,徐晓风仍然在她眼睛里看到了疲惫。
眼前的人似乎很擅长于为自己带上面具,无论经历了什么事情,都会无意识地把最美丽的一面露出来。
他无视了那些伪装,问得很直白:“因为校门口的那件事?”
俞若云顿了一下,然后坦然点头,道:“我总觉得你跟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我想,或许我们可以聊得来,甚至当个朋友。”
朋友……
对于徐晓风来说,“朋友”是极为陌生的词,但他确实不讨厌眼前的年轻女人,甚至隐隐与她有同样的感受。
他沉默了两秒,手心发潮,有些紧张。
要答应吗?
俞若云见他沉默,脸上的笑意没变,指甲却开始抠桌子下沿:“没关系,我知道……”
“好的,”他最终点头,“你有我电话,写在送洗的纸条上,随时联络我。”
俞若云大松一口气,毫不掩饰高兴:“太好了!徐老师,你是几几年的?”
徐晓风难以招架她的热情,诚实报了年龄。俞若云笑道:“那我比你大四岁,你可以叫我云朵,或者叫我全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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