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笑,然后又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复杂,声音温和下来,问:“在做什么兼职?”
徐晓风道:“在一家西餐厅做服务员,这边给的工资挺高的。”
“……”宋秋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什么?”
徐晓风风轻云淡地笑笑:“嗯,很奇怪吗?”
宋秋无言了很久,张张嘴想说俞洲要是知道,非得气得从秦氏总部大楼跳下来不可,但看到徐晓风的眼睛,这句话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他咳嗽一声:“……没,不奇怪,你开心就好。”
宿舍还有两位室友,徐晓风没有请宋秋进去坐,而是跟他沿着树木茂盛的小路慢慢走,边走边聊生活琐事。
宋秋显示是有事而来,好几次欲言又止,用眼神暗示,偏偏徐晓风就像没看到一样,不提也不问,似乎对京市现在发生了什么毫无兴趣。
绕着宿舍走了几圈,秘书已经打了五六个电话催他回去。
宋秋终于忍不住了,最后在路边站定,道:“小风,一年了,你有考虑过回去吗?”
徐晓风转过头来,面朝着他,神色很平静。
“回去之后,该分手的照旧分手,不想见的照旧可以不见,不影响什么,”宋秋又道,“你就这么一个人待在国外也不是办法,妈妈非常担心你。”
徐晓风知道他还有未说完的话,耐心地问:“除此之外,还有吗?”
宋秋又一次叹气,脸上流露出疲惫,没有提俞洲的事情,只道:“我直说吧,这个月内你必须回来。”
徐晓风给了他坚定的答复:“我不会回来。”
宋秋沉默几秒。
他把手放在弟弟肩头,道:“外公中风了,情况不太好,你……没有选择。”
徐晓风愣住,心重重一沉。
宋秋急匆匆地来,又急匆匆地走了。
他给徐晓风留了一沓现金,让他去买机票,买头等舱的,和当年从知海县把他叫回去的情形一模一样。
他走了之后,徐晓风照旧去西餐厅当服务员赚生活费。入秋的暴雨开始了,餐厅生意不好,他心不在焉地站在角落里看手机。
这一年间,他刻意地避开和京市有关的所有消息,但宋秋带来的这个消息让他没法再逃避下去。
本来只是搜“徐咏歌”相关的新闻,可惜消息封锁得很严实,什么也没能搜到,新闻页面反而弹出了许多关联的词条。
“秦氏医药已进入生死局,继承权争夺战愈演愈烈,今日开盘股价暴跌”
“豪门无亲情,一张图看秦氏三代人间的钱权纠葛”
“十分钟跌停!一代医药巨头的末路”
“秦徐联姻已成定局,徐家千金能否为秦氏力挽狂澜?”
徐晓风盯着最后那条新闻,身体微微发抖,有一瞬心里像烧起了熊熊大火,连呼吸都忘了。
直到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你怎么还在这儿?换班了。”
徐晓风猛地往肺里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到室友林繁穿着工作服站在身后。
“不舒服?脸色有点难看哦。”林繁担忧地问。
徐晓风摇摇头,声音有些哑:“没什么。现在雨大,我再坐一会儿就走。”
林繁往他的手机上看了一眼。
屏幕停留在一张照片上。照片里,高大英俊的男人站在宴会厅前,每条脸部线条都如同电脑里生成的虚拟数模,精致到了让人觉得不近人情的地步。他神色冷漠,深邃的眉眼直视镜头,或许是因为灯光的原因,瞳孔黑到仿佛深海里的漩涡。
林繁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他的目光悄悄落在徐晓风侧脸,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提起:“我知道这个人。”
徐晓风没什么表情,但林繁看到他握着手机的手收紧了。
林繁又道:“是个超级富二代,因为长得太帅在网上小有名气,好多女生想嫁给他。”
徐晓风没接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不过我爸在京市做小生意,和他的公司有过来往,我上次回家听他提起过一次,说这个人是个疯子,精神不正常,偏偏又特别聪明,很可怕。”
徐晓风的目光挪到他脸上,轻声重复:“很可怕?”
“嗯,”林繁说得很笃定,“他这么年轻,却能把所有人玩得团团转……果然只有这种人才能继承什么跨国集团吧。”
徐晓风的嘴唇慢慢拉出一条紧绷的线。
他再次看向屏幕。
俞洲的脸以这种方式呈现在眼前,无论看多久,都只让他觉得陌生。
他们曾经同床共枕数年,但徐晓风认真看着,甚至没法确认这个人是否真的是俞洲、还是某个和俞洲长得一模一样的陌生人。
半晌,他自嘲地笑了一声,跟林繁道:“你的评价挺对。”
俞洲十八岁的时候,已经能独自从知海县到京市,在错综复杂的秦林两家之间游刃有余,并且让徐春岚轻易接受他作为同盟。
秦和同,林温泽,徐春岚,宋秋……所有人都被他玩弄在手掌之间。
也包括他自己。
徐晓风把屏幕关闭,喝掉杯子里剩的白开水,站起身。林繁迅速叫住他:“你……是不是要请假?有什么事我都可以帮忙。”
徐晓风:“听谁说的?我不请假。”
林繁一怔。
他的目光追随着徐晓风,看他熟练地擦干净桌子,然后去换衣间换掉了工作服,仍然穿着最普通的T恤,撑起伞走到雨里。
手机又在口袋中嗡嗡作响,林繁这回没有接。
下章应该要高能预警一下……如果我能写到那个高能的话
第108章 坠落
宋秋没要到徐晓风的联系方式,自己也忙得团团转,后来又特地派秘书过来,催他快点回家。
徐晓风几次拒绝,课照上,工照打,没有跟任何人透露出要回国的迹象,但私下里悄悄买了双休日的飞机,周六飞,周日回。
外公中风,他的心还没有硬到那个程度,无论如何都得回去一趟。
时间安排得非常紧,落地后只剩下半天不到的时间,探望完徐咏歌后需要马上返回,最大可能的避免逗留。
徐晓风连行李箱都没拿,背着一个单肩帆布包,周六晚上才出发,在飞机上过了一夜,落地的时候天刚刚蒙蒙亮。
他站在京市熟悉的机场里,不知是不是没休息好的原因,心跳不安分地砰砰直跳。
出口处挂着一幅巨大的奢侈品gg牌,徐晓风抬起头,看着模特深邃冷漠的眼睛,竟蒙生出几分恐惧和退意。
新闻上俞洲的照片又一次浮现到眼前,和不远处的模特海报重叠。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似乎正从四面八方朝他看过来,用视线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蛛网,一点点收紧、直到勒进他的身体里。
徐晓风握住手,往嘴里塞了一颗薄荷糖,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俞洲答应了和远房堂妹的婚约,还要忙着跟秦遥斗得死去活来,不可能有这个闲工夫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过是大脑残留下来的阴影……
他压低帽檐,和普通旅客一样走到地下停车场,用打车软件叫了网约车。
徐咏歌现在还住在医院,因为不想中风的消息泄露出去,选的是私人医院,从机场开过去需要差不多一个小时。
徐晓风坐在车后排,看着熟悉的街景从窗外飞快掠过。
薄荷糖彻底融化,嘴里生出淡淡的苦味,他拿着手机,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挫败地打开游览器,又一次搜了俞洲订婚的新闻。
他社交不多,新闻里提到的“徐家千金”他连名字都没有听过。
订婚宴日期,就在一个礼拜之后。
徐晓风把不到一千字的新闻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耳朵像还在飞机上那样嗡嗡作响。
熟悉的疼痛感从心房顺着血管流到全身,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情绪真的会给人带来的真实的痛意,且远比真实的伤口要来得深刻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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