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霁狠狠的一拳砸在他的脸上,打断了他的话。
明棠只觉得眼前一黑,耳边也开始嗡嗡作响,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的眼睛刺痛得睁不开了,然后便头晕目眩地失去了意识。
“他什么意思?”何屿渡看向明霁,黑亮的眼瞳里燃着一簇怒火,“我的眼睛像谁?”
雨势更小了,斜风吹得雨丝散落,风雨的凉意贴着他的脖颈往身体里蔓延,让他的心都跟着发沉发冷。
明霁在透过他的眼睛,看谁?
明霁被他的眼神刺了一下。
然后他把何屿渡搂进了怀里:“你的眼睛不像任何人。”
他的手在颤抖。
明霁把何屿渡抱得很紧,像是要嵌入自己的身体,他的心跳得很快,呼吸也是紊乱的,脑海中名为理智的弦崩断了,思绪纷乱中,一阵后怕涌上心头。
他阖了阖眼,略微沙哑的嗓音贴着何屿渡的耳廓响起:“何屿渡,即使不看你的眼睛,我也会为你心动。”
正如此刻,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以后,他的心脏仍旧在剧烈地跳动着。
何屿渡喉咙有些发紧,他怔愣了一瞬,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明霁……是在告白吗?
何屿渡的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快,可这些天压在他心里的那些胡思乱想和患得患失的情绪在脑子里作祟,还有这些天他和明霁之间的零沟通,都让他觉得明霁的心思像是隔了一层朦胧的雾,让他看不清楚。
于是他推开了明霁。
怀抱一空,明霁的心头也随着空落落的,他看向了何屿渡。
空气中隐约有浮动的水汽和清冽的雪松香气,两道视线交汇,他眸色深邃,何屿渡眼瞳明亮,他们就这么看着彼此,好像天地间此刻都只剩下了他们。
风声、雨声、树木晃动枝叶摩挲的声音,都被心跳声压了下去。
何屿渡有些紧张地捻了捻手指:“看着我的眼睛说。”
说喜欢的时候要仔细看着对方的眼睛,看看他的眼里倒映的是风雨琳琅还是花枝葳蕤。
亦或是,眼瞳中的自己。
何屿渡看到,明霁的眼睛深邃又澄澈,倒映着他的身影。
他的眼里有难以隐藏的爱意,如浪潮翻涌。
何屿渡突然心慌意乱地移开了眼,然后站起了身:“你还是别说了。”
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明霁会出现在樾山,会在这样的大雨天,走了那么远的山路来接他。
这本身就是明霁的答案了。
何屿渡抿了抿唇,看了一眼地上晕倒过去的明棠:“先解决明棠的事情……我们怎么下山?叫人来接?”
明霁看向地上昏迷过去的明棠:“上山前,为了防止意外,我让万殊去通知了村民们,然后再上山来找我们,他应该快到了。”
谁也不知道明棠疯起来会做出什么事,万一意外伤到村子里其他人……让万殊先通知大家村里来了个逃犯,大家也能有所防备。
何屿渡看着地上躺着的明棠,像是在看一团烂掉的腐肉,让他觉得从眼睛到心里都很不舒服。
他不太解气地踢了明棠一脚,突然说:“现在有热水就好了。”
“嗯?”明霁愣了一下,然后想起了自己肩头被滚烫的热水淋下的伤。
何屿渡撇了撇嘴:“有热水,我就也往他身上淋,以牙还牙。”
想到小小的明霁在明棠手里受过的伤,何屿渡喉结滚动了一下,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他还想挖我的眼睛,我先挖了他的去喂狗……算了,不喂狗,狗不吃这种脏东西。”
“别脏了你的手。”明霁牵住他的手,忍不住笑了一下,“你这双手,生来就是用来雕琢玉石、写文画画的,不是用来逞凶斗狠的。”
这是他在温泉小筑说过的话,明霁还记得。
何屿渡也还记得。
他低头看看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没有挣开,而是低声问:“明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是冲着我来的?”
“他本来在医院被强制看管,但前天他逃了出来……直到今天下午,解扬他们才查到他来了樾山。”
明棠是冲着何屿渡来的。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明霁便给何屿渡打了电话,但何屿渡没接。他心急如焚,冒雨上山,一路上都在担心何屿渡出事。
幸好,他赶到了。
幸好,何屿渡没有受伤。
何屿渡听了这话,有些不太高兴地抿了抿唇:“所以你是因为明棠来了樾山,才来的?”
“我知道明棠来了樾山的时候。”明霁看向他,“已经下了飞机了。”
他原来就要来的。
因为何屿渡在这里。
闻言,何屿渡忍不住弯了弯唇,又压下唇角的笑意:“你工作忙完了不回玉城,来樾山做什么。”
明霁看向他:“走之前我说过,等我出差回来,我们好好谈谈。”
但此时此刻说这些,显然有些不合时宜。
更不合时宜的,是一道响起的男声:“我靠,明棠这疯子真在这!”
何屿渡和明霁同时抬头,看了过去。
万殊和徐青云正一前一后地沿着石梯走上来。
看到他们俩交握在一起的手,万殊抬手蹭了蹭鼻子:“咳,我们来得是不是不太凑巧?”
“小何老师,你们没事吧。”徐青云皱着眉头,眼神里都是担忧。
“我没事。”何屿渡摆了摆手,“你们来得正好。”
他指了指地上的明棠:“这个,是想偷菩提寺的斜撑的贼,他还持刀,想伤人,被我打晕了。现在得想个办法把人弄下山去。”
万殊看看地上昏迷不醒的明棠,眉头皱得快要打结了。他能有什么办法,要么把人拖下山,要么把人背下山,这两个选项都很晦气。
然后他偏头看向身边的徐青云:“徐老师……”
不明真相的徐青云立刻主动道:“我来背他,小何老师,麻烦你打电话报一下警,说明情况。”
何屿渡沉默了一瞬,然后点点头。
明霁也没说话,只是看着这位年轻的徐老师,目光温和起来。
雨渐渐停了,路上积水的水洼映照出一角晦暗的天空,空气中带着一股潮湿又清新的泥土和草木的气息。
徐青云背着明棠走在最前面,旁边跟着万殊。何屿渡和明霁则走在后面。
他打电话报了警,又打电话通知村委会的人,说他们抓到了一个想偷斜撑的贼,正在下山的路上。
接着给连云舟打电话,简单地说了一下方才发生的事情。
那样惊心动魄的时刻,即使寥寥数语的描述,回想起来他后背仍旧有些发寒。
更觉得明棠面目可憎了。
再看看背着明棠稳稳地走着的徐青云,突然觉得徐青云的后背肩膀看起来都格外可靠。
他心想:徐老师真是个好人。
终于下了山,一群村民远远地看到何屿渡他们,便焦急地朝着他们走了过来,把他们围住。
热心的、关心的话语字字句句,围绕着他们。
“小何老师你没事吧?”
“哎你们都淋雨了,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家里有姜吗?熬碗热腾腾的姜汤喝。”
“这就是那个贼?长得就不像什么好人!”
“这人怎么是晕过去的?”
“你脑子是不是淋了雨进了水?他要不是晕着,小何老师和他的朋友还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吗?”
“呸!王八犊子,偷东西偷到我们村来了。”有脾气暴躁的村民朝着明棠吐了一泡口水,还踢了明棠两脚。
种庄稼的汉子都有一把好力气,踢得明棠滚倒在了地上。
又有人上去踩了两脚:“就是,看着人模人样的,有手有脚的,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村长见大家对着明棠拳打脚踢,也不制止,他们如今全村都指望着菩提寺的旅游业能带动一下经济发展,这种时候竟然有贼胆敢持刀行凶,他们恨得眼睛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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