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无澜跪在应奶奶的坟墓前,恸哭叩头。
何屿渡给应奶奶上了香。
“应奶奶,覆盆子我吃了,很甜。”他喉咙发堵,被应无澜的哭声感染,眼眶也有些发酸。
他只见过这位老人一面,但他此刻的心情却十分沉重。
“我收了应无澜当学生。”他说,“那些覆盆子,便当作拜师礼吧。”
“所以请您安心,我会照顾好应无澜的。”
跪得太久,起身的时候应无澜的腿一软,甚至便往旁边倒去。
何屿渡伸手抓住他的肩膀,扶住了他,神色担忧。
应无澜感受着腿上的酸麻,深吸了口气:“我没事。”
清晨的阳光带着一丝丝暖意,洒在他的脸上,将他脸上的泪痕照得清晰可见。
何屿渡擦了擦他脸上的泪:“应无澜,应奶奶并没有离开这个世界。人死后会慢慢变成宇宙中最原始的组成部分,一些分子原子,再慢慢地重新构建成你身边的其他事物。以后为你遮风挡雨的大树是她,陪着你念书写字的笔是她,看着你长大成人的星星也是她。”
“所以——”何屿渡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要振作一点。”
像是为了附和他的话,起风了。
枝头树叶、路边幽草都在风中摇曳起来,簌簌作响。
晨雾散去,破云而出地阳光照亮了整座山谷,给大地万物都镀上了金色的温暖的色调。
又是新的一天了。
应无澜最后深深地看了墓碑一眼:“奶奶,我会回来看您的。”
他会好好长大,像奶奶这些年期盼的那样。……
晚风吹尽朝来雨,夕阳烟树,万里山光暮。
何屿渡走出机场,抬眼就看到了天上横跨着的一条瑰丽的虹。
然后看到了站在车边等他的明霁。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长身玉立,如松如竹,矜贵冷清。
来来往往的好多人都看向他,但他抬眼,只看向了何屿渡。四目相对。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黯然失色的,唯有不远处等着他的明霁和空中那道流光溢彩的长虹,是他映入眼中最惊艳的风景。
何屿渡笑着走了过去,伸手抱住了明霁。
他什么都没说,明霁也什么都没说,所有的想念和话语都藏进了这个怀抱里。
从明霁的肩头一抬眼,何屿渡这才看到旁边还停了一辆车,万殊一只手搭在车门边,另一只手替连云舟拉开车门。
解扬和齐崇分别把行李放去后备箱,接着就各自坐去了副驾驶。
应无澜第一次坐飞机,新鲜感和面对陌生环境的不安让他显得有些局促。
他抓紧了背包的肩带,朝明霁笑了一下:“先生。”
明霁点点头:“你去坐副驾驶。”
应无澜便乖乖地去坐副驾驶。
解扬看他坐好以后,把书包放在膝盖上,然后就没有了动作,提醒他道:“安全带。”
应无澜愣了一下,然后才偏头看到身侧的安全带,他伸手拉过来扣上,抱紧了身前的包。
何屿渡和明霁坐后排。
一上车,何屿渡就往明霁怀里靠,然后拿手机在家族群里发信息,说自己上车了。
微信里弹出了信息,连云舟给他发了张图片。
何屿渡点开一看——照片上的自己整个人都埋在明霁怀里,明霁的手按在他的颈后,眉眼低垂,看起来温柔极了。
明霁也看到了。
他俯身把杯槽里的奶茶拿出来,插上吸管,递给何屿渡:“拍得挺好,发给我一下。”
何屿渡喝了口奶茶,荔枝的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一边说话,一边把照片转发给明霁:“新口味啊?”
“嗯,荔枝乌龙,我看你那天在吃荔枝。”明霁问,“这个荔枝味浓吗?”
“浓!好喝。”
话音刚落,唇瓣便吻住,唇舌碰到一起,像是为了验证他说的话似的,被吮吸、舔舐。
【作者有话说】
“晚风吹尽朝来雨,夕阳烟树,万里山光暮。”——石孝友《点绛唇·霁景澄秋》小别胜新婚!
第57章 我们一家人
何屿渡心跳剧烈,想起应无澜还在车上,伸手抵住明霁的肩膀。
他红着脸往前排看,应无澜被座椅挡得严严实实的,应该没有看到他们在后排做什么。
他松了口气,又喝了一大口奶茶,然后瞪了明霁一眼。
明霁眸色变得深邃起来,他开口叫了应无澜一声:“喝奶茶,另一杯是你的。”
应无澜从极速掠过的风景里回过神来,车速很快,他的心跳也很快。他拿起手边的奶茶,拆了包装,小心翼翼地把吸管插进去,怕洒了。
他低头喝了一口,一股从未尝过的甜味一点点的顺着舌尖往口腔里蔓延。不是他曾经吃过的一些糖果的甜,是一种淡淡的混合着果香和奶茶香的浓郁醇厚的甜,强烈地震撼了他的味蕾,让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好甜,冰冰凉凉的甜。
他垂眸看向奶茶杯子上贴的标签。妃子笑芝芝。
漂亮的高楼大厦,整洁宽阔的街道,枝繁叶茂的道旁树,还有好喝的奶茶。
可惜,奶奶没能看到,也没能喝到。
车开到扶光山下,减速驶进何家的庄园,停稳。
下了车,应无澜便闻到了一股草木的清芳。
这是他最熟悉的气味。
但他看到不远处造型奇特的假山,假山旁高大挺拔的树,假山下的荷池曲径,听到潺潺的流水声……整个人都有些发怔。
他觉得自己好像课本里的那只青蛙,一直待在深深的井底,抬头只能看到一方小小的蓝天。如今突然从井底跳出来,才知道他构想中的高楼大厦钢筋铁骨并不美丽,这种有花有草、有山有水的小院子,才最是清雅漂亮。
何屿渡从车上下来,见应无澜在发愣,以为小孩心里胆怯,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
“待会儿见到我父母,你以前怎么喊,现在还怎么喊。见到我爷爷,就喊师公。”
其实何家的辈分是有些不好喊人的。
何屿渡是跟着何知望长大的,何知望既是他的爷爷,也是他的老师。何知望的那些学生,他都喊师兄师姐,按这种辈分算,他和何秉烛是一辈的。
可何秉烛又是他的父亲。
所以他们各论各的。
应无澜点点头。
连云舟和万殊也下了车来。
解扬正把何屿渡和应无澜的东西从后备箱拿出来,武春林便到了。
他带着秦戈,秦戈上前把东西接了过来。
武春林笑着问何屿渡:“少爷,这孩子就是应无澜吧?”
何屿渡点点头,让应无澜叫人:“这是管家武春林,我叫他武叔,你可以叫武爷爷。”
又指指秦戈:“这是秦戈,你叫他小秦叔叔。”
“武爷爷。”应无澜听话地叫人,“小秦叔叔。”
后备箱阖上,明霁转头跟解扬道:“你和齐崇开我的车走,停去万彩栖云,给你们放两天假,好好休息。”
解扬颔首:“好的,明总。”
“请跟我来吧。”武春林做了个请走的手势。
曲径通幽,他们一路往里走。
应无澜看到荷塘边的一棵大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棵树比土地庙前的那棵树还要大。
大树的树冠宛如一把撑开的巨大的绿色大伞,枝干密密麻麻地挨在一起,叶子挨挨挤挤,一簇堆在另一簇上,颜色有深有浅,在荷塘边撑出一片阴凉来。
越往里走,他就越是眼花缭乱。
这哪里是一方小院,这比他们学校还要大!入眼处,有花繁叶茂的生机勃勃,有翠竹落英的雅致清幽,有鱼戏绿波的趣味盎然……处处都漂亮得他移不开眼。
穿过回廊,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四合院,何屿渡眼里露出笑意来。
“汪汪汪!”一阵欢快活泼的狗叫,一只毛茸茸的小狗撒欢似的朝何屿渡跑来,撞上他的腿,又闻到了熟悉的气味,然后绕着明霁和他欢快地转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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