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祈久安(436)
楚笙瞧了他一眼,淡淡开口:“皇兄,是不是还忘了个人。”
楚时慎一怔,笑容僵在脸上,眼神有些飘忽。
楚笙看着他僵硬的动作,唇角弯起了一个弧度,“也不知他何德何能,竟让康盛的天子难以启齿。”
楚时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慢慢捏着拳头,别过了头。
楚笙看向窗外,天空有些阴沉,似有小雨洒落。
“皇兄终究还是不忍心,笙儿明白。”
就像是受了冷落的孩子,疯狂想要试探母亲对自己的爱意,甚至不惜冷言冷语,更装作满不在乎。
楚时慎调来了皇城守卫,设下了中秋之宴,千方百计用调离来试探他,唯独就想知道,镇远侯会不会怒起从而暴露出反心。
他一边害怕出现不可控的场面,一边又不愿相信镇远侯的无辜,即便他自己也这样想过。
尤其是在看到镇远侯脚下淌着的血迹时,是什么滋味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于是两天以来,他从不提及镇远侯分毫,连人上折子提到镇远侯,无论褒贬,他都一概不理,可转过头,又暗自打探他在哪,又在干什么。
“皇兄可知,姜药使为何会对百日魂有所研究?”
楚时慎愣了一下,看着楚笙淡然的表情,张张口却没说话。
楚笙看着楚时慎微怔的眼眸,缓缓道:“那是因为,在皇兄满心扑在薛侍郎身上时,他同样也中了毒。”
楚时慎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满眼的不可思议。
“百…百日魂?”
楚笙歪歪头,眼里多了分酸涩,“可他谁也没说。”
楚时慎半天没回过神来,喃喃道:“褚尚章他…他没说过……”
楚笙轻笑了下:“这般让君臣和睦的事情,我想褚太尉应该不乐意去做。”
楚时慎像被人点了穴一般,怔愣地看着青石板,轻吸着气。
“君君臣臣,君之所以为君,是其心怀旷远,以天下为己任,不拘泥于小节,臣之所以为臣,因其永效于君。”
楚时慎一时有些恍惚,这句话好似……很熟悉。
他抬头,对上了楚笙含笑的眼睛,柔和却又坚毅。
楚时慎愣了半晌,随后扯着嘴角,无奈一笑:“笙儿,你和他越发像了。”
楚笙唇角微不可见地弯了一下,随后垂下了眼眸:“许是见了太多次吧。”
楚时慎沉默很久,忽得甩了甩袖子,后背一塌,靠在了床尾的雕栏上,半仰着头,叹道:“那晚的烟花真是好看啊。”
楚笙少见他如此放松的样子,窗口照进来昏暗的光线落在他的身上,和精雕细刻的床棱融为一体,格外安静。
“是啊,若是大皇兄埋得炸.药送上天,想必会更好看。”
楚时慎一噎,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他转过头,看着微微仰着下巴的楚笙,无奈摇头,“真是字字无他,句句是他。”
说完他自己也愣了,仰靠在坚硬的有些硌脑袋的檀木上,思绪飘回到那日殿前,那人脱口而出的那句:“楚时慎,快回殿里去!”
他轻笑一声,恐怕敢这样直呼自己姓名的,只有那家伙了吧。
想起来,倒是别样的怀念。
楚时慎掸了掸袖子,看着窗外飞过的雁群,在空中留下一道浅白的划痕,再无印记。
“朕欠他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我带着欠的帐走来了……
万万没想到你们还有叫起床服务(挠头)
好嘛我在写第二更,晚上早点更,哭哭……
第298章 分隔
中秋之后便是秋收,经历了开春的倒春寒,康盛百姓格外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收获。
而朝廷不知道吹了哪门子风,大肆收购塔尔族的牛羊,而正磨刀练马的塔尔族牧民一看经济风向吹去了养殖业,立马刀一扔马一撒,从再远的部落疯狂囤进小牛犊子小羊羔子。
京城更是热闹。
挨着皇宫,听得八卦都是最新的。
离着中秋之日过去了大半月,贤王造反的热度已经下来了,反而菜市口接连不断的鲜血洗地更抓人眼球。
“听说褚家最后那个独苗今天被斩首了。”
“嗐,要我说,当初就不该留他,省得闹出这么大的事来。”
“也是,不过这次褚太尉一家可是断了根了。”
“造反还想留根?就是有也得咔嚓了。”
“那可不尽然,那什么翰林院的裴学士不就只是流放千里吗,也没见掉脑袋。”
“还不是因为他女婿是户部尚书,翁婿俩两个阵营,一个帮着造反,一个帮着镇压,这不才保下一条小命。”
“照我说啊,说不定当时褚家也是这么个打算,只不过全压错人了,结果搞了个家破人亡,放到史书上都不好看哟。”
“哎,说破天了关咱们什么事呢,走了走了,回去磨面了。”
“说起来也奇怪,庄子里的人大半都跑出去了,这么多米粮,就咱们这么几个做活,得到猴年马月去?”
“咦,可不止咱这边,京城里所有的分店都是如此的,听掌柜说是要找个小媳妇,我瞧过那画像,小模样可俊了。”
“会不会是咱庄主的……”
“噫,这话都敢说,不怕丢了饭碗吗,快快,干活了。”
老汉小伙子们喝了几口水,纷纷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挥着膀子投入了新一波工作。
十八米庄在经历了爆炸一事的低谷期后,在今年秋收,又恢复了往日的火热。
不,比往常更热。
分号掌柜们手里拿着庄主令,急得满头大汗。
往年从头到尾都见不到一次庄主令,今年可好,不仅见到了,还不止一张。
不算前个把月的那次,就单说这回,十日之内发了七张,掌柜们看着一小打精致宣纸,迷茫了。
二两黄金一刀的澄心纸,今年……打折了?
要不是上面的话一次比一次严肃,他们都要以为庄主是拿这玩意练字来的。
“告诉伙计们,今年十八米庄要挨家挨户上门收粮,人手一张画像,把每家每户的人头都摸清楚,一个不能放过。”
只要钱到位,窗户都干碎。
十八米庄的伙计跑得欢快,同行一看,也慌了。
虽说今年收成也说得过去,但这么明目张胆抢粮,也太无耻了吧。
于是众米庄粮铺纷纷加入了“抢粮”大队,整个京城热闹非凡。
“公子。”
西凝端着托盘走进房内,淡声道:“夫人送来的乌鸡汤,给您放桌子上了。”
叶久将皮质束带缠在腰上,不可避免的挤到了伤口,顿时闷哼一声。
西凝站在桌前,皱眉开口:“公子要去哪里?”
叶久扫了眼那黑色的汤盅,回道:“找人。”
西凝看着她有些迟缓的动作,眉头越皱越深,“公子,你的伤还没好。”
叶久今日一身深蓝色的劲装,手腕缠着皮带,整个人一改平日的儒雅,变得有些凌厉。
“躺了十几日,无妨。”
她拿起床头的囊袋小心揣在怀里,深吸了口气,转头往外走。
“公子,公……额……”
东绯进门来,看着叶久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一时有些怔愣。
他眨眨眼,悄悄偏头望向了西凝。
西凝无奈摇头,朝叶久的方向挑了下眉,示意东绯劝一下。
东绯明白过来,刚要开口,就听得叶久简短一声:“如何了。”
劝阻的话到嘴边,又折了回去,他改口道:“萧守备传来消息,他已带人追到了燕州临江县,当地县令得知此消息也在派人帮忙搜寻。不过公子你这是……”
叶久闻言沉吟片刻,低垂着眸子,苍白的脸颊没有什么表情,薄唇轻启:
“还是没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