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清薏伤好以后要天天到军营里去,走的时候就比佟霜聘早些,等佟霜聘醒来时身边已经冷了下去。
身体满足以后心中就格外的空虚,佟霜聘贪恋时清薏带来的温存,在她走以后穿她的衬衫睡她睡过的地方,某一次被落了东西在家里回来拿的时清薏逮了个正着。
佟霜聘的脸就一点一点红了个透彻。
时清薏心疼她,给了她一个早安吻,再后来她时常在时清薏怀里醒来,每日早晨听深爱的人同自己说第一声早安。
在外面留过学的少爷懂得花样,佟霜聘一开始还有些畏缩拘谨,什么也不敢,后来被时清薏宠着胆子大一些,就敢穿新式的洋裙和新做的卷发陪她去参加宴会。
她不太会穿洋裙,时清薏那样的人也愿意蹲下来为她整理裙摆。
时兴的高跟鞋也穿的跌跌撞撞,宴会上被人嘲笑了她脸色惨白觉得自己给时清薏丢了人,时清薏却会把她护在身后,为她出头。
不熟悉鞋子磨破了脚 ,时清薏就背着她回去,背着她走过一条又一条的长街,不让她落地。
回去又出门专门买了药膏给她细细揉开,心疼的跟她说若是觉得不舒服以后都不穿了。
佟霜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时清薏的,这样完美体贴又温柔的人谁又能逃得脱呢?
其实一开始她并没有那么动心,只是佟家不可能成为她的退路,她必须要找一个可以依靠的大树,时清薏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她以为自己是在投怀送抱骗着时清薏的真心,不知不觉间真正沦陷进去的却是她自己。
时清薏那样好,又强势又温柔,会随时随地护着她,会温柔宠溺包容她的一切,就像是上苍对她前半生年痛苦折磨的补偿。
她曾经天真的那样以为,直到后来她才明白,时清薏才是她这一生痛苦的起始。
时清薏在与她缱绻厮磨时问,当日初见她唱的是什么。
那日唱的是《长生殿》,这戏前半部分写唐明皇和杨贵妃的爱情,两人在长生殿前发下誓言,相约生生世世在一起,而后安史乱起,杨贵妃被爱人放弃,身死马嵬坡,唐明皇独活于世。
“霜聘,你唱给我听。”时清薏在她耳边呵气如兰。
佟霜聘从来拒绝不了时清薏的任何要求,忍着被人欺负,还要哑着嗓子在床上咿咿呀呀的唱给她听。
那时候的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时清薏竟会在城破之日如当日唐明皇一般弃她于不顾。
也许戏也有灵,从一开始初遇就已经注定了一切的结局。
不,时清薏更加的狠。
——因为时清薏反手将她卖了。
第139章 强取豪夺民国
佟霜聘后来一直想, 时清薏混账当真是毫无预兆吗?
她一遍又一遍回想过去回想曾经,后来才明白,也许并不是毫无预兆, 比如时清薏也曾经一身酒气回来, 身上沾染过其他女子香水味。
深夜被副官扶回来放在沙发上,她走出来时候看见喝醉人躺在那里,身上除了酒味还有香水浓烈味道。
其实也想过就那样把她扔在那里,只是终究没能狠下心去, 喝醉人迷迷瞪瞪抱着她胳膊,头靠在她手臂上, 半闭着眼睛喊她名字。
“霜聘……霜……”
拉着她手去捂自己肚子,皱着眉头嘟囔:“霜聘, 好疼……”
黑暗里没有开灯, 时清薏下意识扒拉开自己西装外套, 依恋倚靠着她,佟霜聘刚想硬起来一点心就那样软化了下去。
扶着她回到卧室, 脱下衣裳给她擦拭身体, 又换了干净睡衣,末了去煮了醒酒汤一勺一勺喂给她喝。
时清薏就靠着她, 又安静又听话,喝醉人眼里像是只有她一个人,也许是因为醉了还爱耍脾气,非不让她走,要让她抱着自己睡, 不然就委屈不行,一直到第二天中午记起自己昨夜是个什么模样才无奈扶额。
恨不得当场钻进被窝里消失。
佟霜聘不肯绕过她,在床头把被窝扒拉下来问她:“你昨天晚上那时候才回来是怎么回事?”
时清薏像是卡壳了一样, 佟霜聘不得不别过脸气愤提醒她:“你身上酒气还有、还有香水味儿……”
许久没听见身后人忏悔声音,反倒是听见闷闷笑声,佟霜聘皱眉回头,刚好撞进那个人怀抱里 。
时清薏抱着她,把头搁在她肩上,闷闷笑:“这是霜聘你在吃醋吗?”
“胡说!”佟霜聘被她笑声气心烦意乱,手都不自觉发抖,梗着脖子反驳,“分明就是你在外头鬼混……”
她不敢在这里呆,起身就想离开,被时清薏猝然收紧手臂圈在了怀里,时清薏在她耳边闷声笑,一开始还是小声,后来那笑声越来越大。
“我还以为,你是不在意我。”
剩下话不需要说佟霜聘也想明白了,她以为自己不在意她所以出去喝闷酒,结果发现自己竟然在吃醋……
“我还以为你不会为我伤心……”
一语惊醒梦中人,惊醒却不知道到底是谁心。
是啊,不是一开始只是把她当靠山,可以毫不犹豫离开她吗?为什么会在发现她身上有酒味有其他人香水味时难受,伤心?
也许才那时起,她才真正看明白自己心,不知在何时就悄悄被人俘获。
那个在她肩头笑开心幸福人如此深情款款,轻易就让佟霜聘相信了她,再没过问她出去鬼混事。
如果一切都能如那时一般就好了,可惜——
那年十月初北方战火终于烧到了平洲城,城里早早就传言说有倭寇要打过来了,那段时间时清薏非常忙,几乎到了少有休息时候。
佟霜聘偶然想问一问她现在局势,却连询问时机都找不到,每一次时清薏回来都累眼睛都睁不开,她去帮她放好衣裳回来时人就已经睡着了,眼下是一片淤青。
战火即将燃烧到平洲城时候百姓能跑就都跑了,戏园子老板也收拾了细软离开,临走前叹着气跟她说话。
“霜聘啊,打仗都是有今天没明天,你也要为自己留条后路啊 。”
其实她又何尝不知呢?
戏园子老板待她很好,临走还在问她:“霜聘啊,我是夜里轮船,也是最近最后一趟船了,霜聘你要走我给你留一个位置,到时候我们去了南方,依你本事也能红火。”
佟霜聘想了很久还是摇了摇头,伸手把鬓边碎发挽到耳后,笑了笑:“您走吧,我就不走了。”
这里有她放不下人,那人没走,她也不能走,她宁愿在这里跟时清薏一起死在炮火之下。
回想那时戏园子老板看她表情 ,就跟看个鬼迷心窍人差不多。
战火在这苍茫大上烧了起来,平洲这千年古城能跑都跑了,就是没钱也都拖儿带女走了,剩下不过就是这些不能跑军人了。
战火快要烧起来以前时清薏回来陪她吃了一顿饭,家里请仆人早就已经跑了,那顿饭是时清薏跟她一起下厨做。
时清薏手笨,好好一道炒豆子都能做糊了,就着能找到食材勉强做了一顿还算丰盛饭菜,吃完以后时清薏在桌上坐了许久。
佟霜聘走过去站在她身边同她说:“我在。”
时清薏伸手环过她腰肢,把头埋在她腰腹间,轻轻笑了一下,如释重负一般:“我知道。”
恰时窗外起风,吹起了满落叶,秋风肃杀,满城萧索,把一切都笼罩进了一片阴翳之中。
那时佟霜聘却并不觉得害怕,她以为她会跟时清薏一起死在这场战乱里,君生我生,君死我死,绝不苟活。
她曾经那样以为。
幻想破灭很快,大约只有一盏茶时间,她觉得有什么东西涌上来,头痛欲裂,时清薏接住她瘫软身体,在她额心落下细细一吻,恍若喟叹:“睡吧,一觉睡醒就好了。”
她伸手尽力想捉住时清薏手,又活生生被那个人一点一点掰开,那个人抱起她,往门外走去,有风吹过去,像是在催着她陷入沉眠。
只有一滴眼泪无声无息滑落,她很想告诉时清薏,她不想走,她只想留在她身边,陪着她,无论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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