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郎(46)
他鉴赏不如李文武兄弟,却也能看得出来这些诗不是一般人能写得出来的。
好歹和李家做了邻居,自小也受过李老太傅和李家阿父的教导,该认识的当世大儒张河都耳熟能详,可这些人他却毫无印象。
李文斌抿嘴一笑,让贺林轩自己说。
这诗集自然是贺林轩从现代夹带来的私货,一旦问世,这里就该多出许多诗仙诗圣了。
贺林轩为赚钱也乐得替老祖宗安利一把,但真相不好说明,只得把哄夫郎的那套说辞拿出来又说了一次。
他道:“我早年在狱中遇见一人,他祖祖辈辈都是摸金校尉。”
摸金校尉?
张河没听明白。
李文斌也曾有过这个疑问,这时候很善解人意地和阿嫂解释,压低声音道:“就是,盗墓贼。”
“啊?!”
张河一惊。
这世道,挖人祖坟可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贺林轩面不改色地说:“这书就是他从地里带上来的,临终前托付给教我读书的那位老秀才。”
“老秀才将它奉若神谕,不吃不喝苦读了七天七夜。而后大笑三声,吐出一口血来,已是油尽灯枯。
他说,有此书陪葬不枉此生。
但将死之际,还是将它教给我,交代我有朝一日能活着出去,万莫埋没了它们。”
贺林轩咳了声,“阿嫂知道我就是一个粗人,那些字再好也不能当饭吃,便没怎么放在心上。”
“如今和勉之学了写字,又恰有这样一个机会,才将它们写了出来。至于李白、白居易,还有其他作者是什么人,阿嫂问我,我也说不好。”
他本人文凭不高,但很愿意学。
再则,文化款不是靠一张嘴皮子就能端得起来的,有钱之后狠花了一些功夫往肚子里塞墨水。
不敢说对中华五千年了如指掌,可那些经典还记得八|九不离十。
可要解释出处,就只能编故事了。
索性,原主的狱友中就有个每天吹牛说自己盗过皇帝墓的盗墓贼,一个说自己本该是状元的疯秀才。
而在他出狱前,他们早已身死,魂归乱葬岗了。
张河不疑有他,感叹道:“还真别说,盗墓贼虽可恶,但没让这书烂在地里,也是功德一件了。”
说话间,见李文武终于肯翻去下一页,他忙也凑了过去。
两人看得忘我,贺林轩见夫郎挤不进去,只能干瞪眼,便拉着他说自己上午和阿兄买好的地皮。
待到管家王山来提醒下人们已在院里听候吩咐,才让把十一首诗反复品味琢磨的李文武停下来。
临出书房,张河才想起一件事来。
“林轩,我却忘了问,酒楼的名字可取好了?叫什么?”
贺林轩看向李文斌,后者微微一笑,道:“取好了。”
——“就叫,四方来贺。”
第45章
五十五个家奴买回来已有两个月。
他们能做什么, 或适合做什么,李文武和张河了然于心。
而要办贺林轩计划中的酒楼, 掌柜、说书人、扶琴雅人、迎客小二、厨子、护院,缺一不可。
张河和李文武便根据需要将人划出道来,让贺林轩甄选。
贺林轩相信他们的眼光,只让负责厨房的几人将各自做的拿手菜端上来尝了尝。
虽然差强人意,但至少有调|教的价值。
众奴各安其位后, 贺林轩道:“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也相信你们不会蠢到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不过丑话还是说在前头,我可以允许你们犯错, 但若背叛……”
他微微一笑,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不管你们是有心还是无心, 我只看结果。一年后,十年后,直到你们死,我都是这句话。做了就别谈情面, 听明白了吗?”
他虽在笑,但众人皮肉都是一紧,忙齐声应是。
“很好。”
贺林轩点点头,再道:“在我这里,英雄不问出处,只靠能力说话。”
“接下来半个月, 是试用期,你们踏实做事,我自有我的办法考校。行就继续,不行就退下来,换别人上。”
他没说退下来后会如何,但所有人的心都高高悬了起来。
谁都不会白养废人,而没有价值的奴隶是什么下场,他们心里有数。
不论如何,他们都不愿意被赶出府再做无主无依、任人挑拣的奴隶,因此都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尽全力做到最好,不让主家失望。
看他们神情坚定,贺林轩暗觉满意。
“当然了,做事讲究一个赏罚分明。”
棒子打完,该是给甜枣的时候了,贺林轩扬声道:“在这里,我也给大家一个承诺。”
“如果你们让我满意,你们的子孙,我可以酌情改死契为活契。甚至,”他顿了顿,环视众人,接着说,“脱离奴籍,也不是不可能。”
院中响起一阵抽气声。
被委派为管家的王山第一个站出来,激动地问道:“贺爷,您此话当真?”
他们是官奴,身上带着烙印,此生不容更改,但子孙还是留有余地的。
自卖为奴的人则好一些,本身还有做回良民的机会。但如果主人家不给恩典,不仅是他们,连他们的子孙,同样世世代代都只能是奴籍。
而若能为子孙后代争取,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什么他们都愿意做!
贺林轩颔首,肯定道:“自然是真,我贺林轩说到做到。”
家奴们惊喜交加,王山当先跪下,感激道:“多谢贺爷!我们一定竭尽全力,不辜负您的信任!”
其他人也纷纷跪了下来,心甘情愿献上最大的忠诚。
张河看到这里,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咽了下口水,他忍不住小声和自己夫君说:“林轩实在厉害,我看,现在让这些人为他去死都愿意。”
李文武却摇了摇头,“人心易变,你别轻信他人。还是得像林轩说的,一切按规矩办,只对事不对人,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张河也赞同,“你放心,我又不是傻子,知道该怎么做。”
李文斌看着贺林轩出神,没有注意到他们这番交谈。
直到家奴解散,贺林轩走到他面前,屈指敲了下他的额头,李文斌才恍然回神。
贺林轩满面满眼都是笑,俯身问他:“勉之,看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李文斌咳了一声,掩饰道:“没看什么。”
“哦?”
贺林轩拖长了声音,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低声说:“我还以为,勉之是看我看得魂都丢了呢,原来是我自作多情啊?”
李文斌原本就泛红的脸这下子更要烧起来了,咬了咬嘴唇,没好气地揪了一下贺林轩的耳朵。
“你就得意吧。”
虽羞恼,却没有否认。
贺林轩闷声笑起来,渐渐,有肆意的笑从他胸腔溢出来,染上李文斌的眉梢。
……
何州牧的回帖来的比贺林轩预计的要快。
买地的第三天,贺林轩正和李文武商量着把招工建楼的事情交给王山和另一个略懂木匠手艺的下人去张罗,老刘头就迎了何银生入府。
他带来的正是何大人的回帖,但帖子上只邀请了贺林轩一人,试探的用意居多。
何银生还是那张和气生财的笑脸,态度比之前更亲热三分。
他说:“开春事忙,大人分|身乏术,便是府中子侄大喜都不得空回来,还要劳累贺爷去府台走一趟。大人深感歉意,一直吩咐我定要代他向您致歉,失礼之处,还请贺爷多多体谅。”
贺林轩合上回帖,笑道:“何大人为百姓劳心劳力,贺某敬佩都来不及,何谈歉字。”
何银生附和,说完这件事,才又以私人名义和贺林轩道了谢。
那坛子亚龙酒,贺林轩虽说是给他们兄弟的谢礼,但他们哪敢贪昧,收到之后就送回主家了。
没想到,当日主家正乱。
却是老太爷最疼爱的幼孙不慎掉进荷花池。
这才出冬,池水冰冷,孩子体质又弱,哪怕落水时间不长,也险些要了他的命。
好不容易救了回来,宋老大夫都说日后要落下病根,他们这坛子亚龙酒送的太是时候了!
因为这事,主家已经透露有意让他阿兄回去接替一个管事的职务。
这可比管几所牙行都体面。
何银生没说这些细节,可道谢真心实意,连说过两日他们兄弟做东,请贺林轩和李文武山水楼上喝酒去。
贺林轩自不拒绝他的好意。
翌日,贺林轩乘船去府台赴约。
李文武不大放心,原本想一起去,贺林轩没许。
一来府台距离山水镇不过一个时辰的水路,李文武也人生地不熟的,没所谓跟不跟着;
二来,帖子上只邀请了贺林轩一人,他在身边,就变成随从身份了。
索性何银生办事妥帖,这一日也陪着去赴约,为贺林轩做引荐。因此他只带了两个家奴撑场面,没让李文武平白受累。
一路顺风顺水,到了码头,早有州牧府的马车等在一旁。
贺林轩暗自点头,虽说这马车多半是来迎接亚龙肉和亚龙酒的,但细节处见真章,这个何州牧至少不是糊涂人。
他到州牧府上的时候,何谚正在书房和师爷商谈秘事,气氛很是凝重。
两人正静默相对,管家在门外小心地通传:“大人,主家的何银生带着贺姓郎君求见。”
“就到了吗?什么时辰了?”
何谚捏了捏眉心,脸上难掩疲惫。
管家应道:“回大人,巳时一刻了。”
何谚起身,朝外道:“请贺郎君去厅上喝茶,切勿怠慢了,我随后就来。”
管家应声而去,何谚才对师爷笑笑道:“听金生银生两兄弟说,这一位很不好相与,也不知这时候找到府上来,所为何事。不若,三廉兄也随我去看看他何许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