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郎(83)
眼神锋利,气势迫人。
贺林轩本来打算见招拆招,但见李文斌和诺儿都被他弄得紧张起来,便笑着道:“没想到莫将军如此关注四方来贺。阿兄还说,您从前最讨厌读书,怕是不爱理会我们这些狗屁不通的东西呢。”
莫安北见他完全不怂自己,便收了脸色,放声大笑道:“好小子!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啊!”
他乐得直拍贺林轩的肩膀,说:“你,还有李家的臭小子,干得好事,把我们都耍得团团转!”
“我就说怎么一家子的户籍都查不出来,原来是儿子对上了老子——我阿父的手笔,怪不得了!不错不错,不愧是李家后人,哈哈哈哈!”
他的大手掌一下比一下拍得结实,很是欣慰的模样。
贺林轩端着笑脸眉头没有皱一下,倒是诺儿看不过眼了。
拍开莫安北的手,他警告说:“不许打我阿父!”
他虎着小脸,爱笑的桃花眼此时像个小狼崽子一样瞪着人,满是凶光。
像极了老黑沉默盯人时、准备咬谁一口的眼神。
莫安北被逗笑了,伸手捏他的脸蛋,说:“小子,脾气还挺大,不像老李家的种,倒是对我的脾气。来,先喊我声阿伯听听。”
诺儿:“……”
经过刚才那几下,贺林轩太知道这位将军手上没轻没重了,赶忙护着儿子的脸走开两步,说:“孩子怕生,兄长不要见怪。”
莫安北可没看出这小崽子怕生,伸手向诺儿,“这孩子白白胖胖的,像个肉包子,讨人喜欢。来来,让阿伯抱抱看沉不沉手。”
“…………”
诺儿一扭头抱住阿父的脖子,直接用小屁股对准了他。
莫安北看他耍脾气,反而乐得哈哈大笑,道:“之前来查的人说这孩子不会说话,我看现在嘴皮子挺利索的啊。”
贺林轩拍着儿子的背哄他,边说:“诺儿只是学说话晚了一点……”
他这边解释着。
那边,张浩海则打发另外两名随从,一个下山去把他们带来的东西拿上山来,另一个去找之前去县衙和镇上酒楼查问李文武一家去向的同伴,随后也忙问李文斌这些年过得如何。
一行人在堂屋坐下,多年不见,都有说不完的话。
直至日落将近,李文斌才赶忙起身去做饭——贺林轩原本体贴他和莫张二人久别重逢,不想耽误他们说话,李文斌拦住了。
一来面对突如其来的故人,他的心情很是复杂,心绪一直不能平静,独自面对反而不自在。
二来,正因为是故交,又不能像待兄嫂一样不见外。
他身为夫郎,让夫君做饭,自己看着,显得很不懂事。
诺儿目送他离开,对阿父咧了咧嘴。
阿爹做饭啊……
贺林轩好笑地揉了揉他的脸蛋,把话题从叙旧中转了过来,笑道:“我们和阿兄阿嫂本来商量着等新主登基,昭告天下,便动身去南陵。没想到,你们会先一步来。”
张浩海:“那敢情好。要是拖上几天,我们可就要扑空了。”
到时候,不明真相的他们还不得着急死。
说着,他笑道:“阿父还担心河哥儿跟着大武吃苦,真该让他们也来看看。瞧着你这里,桩桩件件像模像样的,我就一点不担心了。”
贺林轩顺势说了些李文武夫夫的近况。
张浩海听得直纳罕,“我还以为他俩这十来年天天打架吵嘴呢。”
他抓着贺林轩,央他多说些张河的事。
莫安北则拉着贺林轩说:“既然都是自家人,回头,林轩你便教我几篇诗稿,好给我老头和我夫郎拾过去。”
贺林轩应接不暇,就让诺儿和张浩海聊。
诺儿说起李文武和张河来,那叫一个滔滔不绝,绘声绘色——他耳濡目染贺林轩说故事的技能,总能把一件寻常的事情说的很生动。
不一会儿,连莫安北都放弃了对贺林轩的探究,专心听小娃娃说起话来。
时不时有笑声传进厨房,让原本心里不大踏实的李文斌渐渐放松下来,也露出会心的笑容。
等他招呼着上桌吃饭的时候,诺儿已经被张浩海抱到怀里了。
这小家伙早就对他们身上的铠甲好奇得不行,这会儿抓着张浩海问东问西。
一向怕和小孩子打交道的张浩海有问必答,脸上满是笑容,看得出来对这小机灵鬼很是喜爱。
表面看不出来、但实际上很喜欢小鬼的莫安北瞧着眼热,就和李文斌说:“这小子,肯定记着我刚才说他胖的事呢。还真是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李文斌:“……”
贺林轩忍俊不禁。
原来张河口中的“说他一句胖一个月不给人好脸色看”,说的就是莫家这位兄长啊。
第80章
莫安北一行五人在贺家住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便动身去了山水镇。
行船的时候,莫安北又难免感慨:“怪不得, 都说贺爷行踪莫测,原来是另有乾坤啊。”
一路到了山水镇,远远瞧见四方来贺的巍峨高楼,几人都留心看了几眼,十分心动。
不过, 眼下自然是李家人的事情更重要。
贺林轩如今在山水镇可谓是家喻户晓,尤其在码头船家这里,极有号召力。
听他问李文武在不在四方来贺,相互问了几句, 都说今日还未曾看见。
贺林轩便带着人直取李家。
李文武正准备出门, 脚才踏上马车,就见一辆马车并六匹马浩浩荡荡地朝家门口过来。
打头的那个却不正是贺林轩。
他忙收回脚, 打发小厮把马车拉开些,让出道来,自己站在门阶前等着人过来。
原本还琢磨着贺林轩身后这些人是什么路数,他就认出莫安北和张浩海来了。
他连忙拖着瘸腿迎上前去, 张浩海当先跳下马,冲过去道:“大武!你小子!”
他刚才已经看见李文武的腿脚不便。
虽然早就听他阿父说了,可亲眼看见,张浩海还是红了眼睛。
满心痛色,难以言表。
“浩海阿兄,真的是你!哈哈, 你居然长得比我还高了!”
李文武却像是没注意到他的感性,笑得分外爽朗。
又朝下马走过来的莫安北行礼,“清之阿兄,你也来了!我还以为你现在就在京城等着受封一个振国大将军呢,哈哈哈!”
看他脸上明媚的笑容,莫安北刚升起的伤感就散了。
来之前,他可怕见到一个郁愤偏激的青年。没想到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虽然眉宇间多了几分老成,但还是那样热忱疏朗。
此时此刻,他一颗心总算彻底放下来,也同他说笑起来。
“臭小子,连我都敢取笑。”
振国大将军这话,有些典故。
当年莫安北也还是个孩子,因为不爱读书偏爱武学,总被文儒老父请家法。
那时候他发誓赌咒说要拿一个大将军回来,让老头心服口服。
真难为这小子记了这么多年。
几句话的功夫,三人之间再无阔别经年的疏离感。
贺林轩看李文武兴奋过了头,急吼吼地领着几人进门,完全把自己一家子撇在脑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到马车那边把夫郎儿子抱了下来,一家人熟门熟路地进府去了。
张河见了兄长,大哭一场。
多少个日夜,他都被家人战死沙场的噩梦吓醒。想知道他们的消息,也怕极了听说他们的消息。
“我还以为,我们这辈子都见不着一面了……”
他拉着张浩海追问阿父和其他几位兄长的近况,没说几句话就抹了好几回眼泪。
还是李信从书院赶回来,他才收住了失态的情绪。
“还是林轩心细,瞧我,都忘了!”
张河用力地擦了眼泪,招呼儿子过来见礼。
贺林轩遣人接李信回来见客,李信一进家门就听说阿爹哭了几回,唬了一跳,一路跑进来跑出一头热汗。
这会儿听说了来人的身份,也是一呆。
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后,李信才安慰道:“阿公阿伯好好的,这是好事,阿爹你别哭了。”
“我这是高兴呢!”
张河破涕为笑。
李信显得比他阿父阿爹沉稳得多,问候过贺林轩三人,复又拉了诺儿的手说:“阿父阿爹和两位长辈多年不见,肯定有很多话说。不若我先带诺儿出去吧?”
贺林轩拍拍他的脑袋,说:“不着急。接下来要说的事,你也听一听。”
大人总是习惯告诉孩子结果,不愿意他们参与谈话的过程。
贺林轩却不欣赏这种相处的方式。
别说李信,就是诺儿,只要不是密谈造反这种沉重隐蔽的话题,都不会刻意避开孩子。
李信点点头,牵着诺儿到一旁坐下,并不打扰他们。
莫安北笑道:“这孩子,像他太爷爷,做什么都有模有样的。”
“我倒宁愿他活泼些。”
李文武说着,终于问起他们此行的来意。
莫安北对着贺林轩夫夫没怎么说教,对李文武就没这么客气了。
“臭小子!既然知道我们……怎么也不知会一声,害的我们每日提心吊胆的。
一面担心你们过得不好,一面还得防着不知来路的四方来贺在背后捣乱。
你说说你,这像话吗?”
张浩海在一旁连声附和:“就是啊。别的不说,秦阿爷可都到你们跟前了,还藏着掖着!也不知道请他老人家给我和阿父带个口信,不像话!”
李文武赧然,和张河一起乖乖受教。
末了,张河才说:“我们这不是怕给莫阿伯添麻烦嘛,对了,他老人家如何,身体可还……”